第175章 嬴氏兄弟皆狡詐惡徒,我大趙無齒而已!
左相隗狀手持手術刀,立於監察系統頂端,俯視著那些不願為嬴政所用的蠅營狗苟之輩!
國尉魏繚手持剔骨刀,深入軍方之中,已在著手對軍規軍律進行大改革!
兩柄利刃操於嬴政之手,借著戰爭迷霧對大秦展開了精緻的內部手術。
嬴政並不追求畢其功於一役,也不寄希望於一戰滅趙。
嬴政掀起這場戰爭只是在為他的政治訴求而服務。
但天下諸國卻已盡數緊張了起來。
魏王增更是慌的一批!
五年前,大秦攻魏,奪二十餘城,設東郡。
四年前,大秦奪魏國朝歌。
三年前,五國伐秦失敗,大秦奪魏國汲地數城。
自從魏王增登基以來,魏國就沒贏過大秦。
如今的魏王增早已患上大秦恐懼症,魏國駐秦國行人發回消息的當天,一名名騎士就帶著求援信從大梁城向天下諸國奔赴而去。
緊隨其後的,則是傾巢而出的行人、說客,甚至是九卿!
旬日後,邯鄲宮高台之上。
時年三十歲的趙王偃怎麼都算不上老。
可他卻已面色蒼白如紙、眼窩凹陷、鼻部紅腫,若細細看去,還能看到他脖頸處的那片紅色斑點。
撐著病體,趙王偃依舊壯出王的威儀,肅然正坐。
高台之下。
已經年過百歲的魏國典客唐雎發須皆白,但卻面色紅潤、肩寬體闊、以洪亮的聲音正聲開口:「昔趙、魏、韓一衣帶水,結兄弟之盟。」
「而今,韓已亡,僅剩趙、魏唇亡齒寒!」
「今秦王政擢滅韓大將長安君率軍二十萬以攻魏,必是為滅魏而來!」
「若魏亡,則趙將三面環秦,背腹受敵。」
「故而外臣請命,請趙王發兵助魏,此即是救魏,亦是救趙!」
唐雎說的十分誠懇。
前幾年秦國攻打魏國的時候你們不來幫忙也就算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魏國損失些許土地而已。
但這次你們不來不行啊!
你們若是不來,我們可能就得亡國了!
到時候伱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趙王偃面露嗤嘲:「去歲寡人遣龐將軍合縱天下,魏王卻當即拒絕!」
「寡人本以為魏王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卻未曾想,魏王竟然懂得這個道理,甚至在危難之際以這個道理為由而向我趙國求援!」
「既如此,前番魏王拒絕合縱又是為何?」
「莫不是因為彼時的秦國未曾發兵攻打魏國?」
說出一番誅心的陰陽之言,趙王偃舒坦了!
在嬴成蟜攻打韓國的時候,趙王偃就開始調遣兵馬意圖增援韓國。
可惜,嬴成蟜滅國滅的太快了,根本就沒給趙王偃施展的空間!
之後秦國內部陷入動亂,趙王偃派出龐煖遊說諸國,意圖組成第六次合縱聯盟。
為了反秦,趙王偃頂著一副病體付出了莫大努力!
因為在趙王偃看來,那絕對是滅亡秦國的大好時機。
可最終諸國依舊拒絕了趙王偃的提議,而趙王偃卻因重病纏身根本無法獨立組織伐秦之戰,只能坐視一個大好機會從眼前溜走。
在趙王偃看來,若不是這群豬隊友不給力,秦國早就亡了!
寡人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推三阻四,落難之際倒是想起寡人了。
早幹什麼去了!
唐雎慚然拱手:「魏已被秦屢屢奪地,國力衰微,縱是有心合縱亦無力出兵。」
「我大魏君臣本意在修養生息數載,再與諸國伐秦,挽韓之祭祀。」
「然秦虎狼也!」
「方才滅韓便迫不及待的再次發兵,我大魏仍未恢復國力,不堪一戰啊!」
趙王偃當即駁斥:「我大趙近些年更是累戰於秦,與秦國血戰數場。」
「魏國疲敝,我大趙同樣疲敝!」
趙王偃倒是並非空口白話。
論失地面積,韓、魏都遠超趙國。
但論戰損兵丁數量,韓、魏加起來都沒有趙國死的人多。
趙國與秦國那是真往死里打!
見趙王偃態度堅定、心情極差,唐雎也知這是魏國有錯在先,只得無奈的當先給出條件:「凡趙國援軍,我大魏將擔負一切糧草輜重所需。」
趙王偃不說話了。
討價還價這種事著實不符合趙王偃的身份。
趙相郭開毫無阻滯的接過話頭,瞪大了眼質問:「我大趙的兵去幫助魏國抵抗秦國,由魏國來承擔糧草不是應有之意嗎?」
「怎的?」
「魏王增難道還有意令我大趙出錢出糧再出兵去為他魏國征戰?」
「憑甚!」
「魏王莫非以為魏國是我大趙的宗主國乎?」
唐雎認真解釋:「王上助魏,非只是在助魏,更是在助趙。」
「魏國存,則趙國東側安穩。」
「魏國亡,則趙國必陷入秦國包圍之中!」
郭開斷聲反問:「既如此,昔年秦國伐趙,魏國為何遲遲不曾救援!」
唐雎沉聲道:「外臣聞之曰: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
「昔年我大魏信陵君竊符救趙,緩邯鄲之困!」
「郭相又怎能言稱我大魏不曾救援趙國?」
雖然來救援的是信陵君,且還是通過偷了魏王虎符這種方式發起的救援,顯然說明時任魏王根本不同意發起救援。
但你就說救沒救吧!
救了,你就得承這個情!
唐雎拱手再禮:「萬望趙王體諒我大魏之困局。」
「為對勞師之援軍表以謝意,我大魏願倍以待之!」
「凡來魏之援軍,無論糧草、輜重還是餉錢,我大魏皆願按照人數的一倍來給付!」
郭開毫不猶豫的說:「不夠!」
「若意欲大趙發兵,魏國至少還要再拿出兩城之地!」
唐雎怒斥郭開:「郭相,趙魏二國有著共同的敵人。」
「幫助魏國就是幫助趙國,郭相又何苦斤斤計較?」
「趙魏之間,唇亡齒寒也!」
糧草以後還能種。
但城池丟了就是真沒了。
且魏國的國土真心不多了,丟一個城都不捨得啊!
趙王偃突然開口:「寡人一直以為我大趙與魏國乃是唇亡齒寒的關係。」
「但歷代魏王卻讓寡人明白,我大趙是唇,魏國是齒!」
「大趙若亡,則魏國唇亡齒寒。」
「魏國若亡,我大趙不過無齒而已。」
「且唇久庇於齒,齒庇唇有幾時?」
平日裡罕見魏國救援趙國,多是趙國救援魏國,趙國本就付出良多。
多給點糧草就想把我們大趙打發了?
沒那個道理!
唐雎默然。
最終只能無奈長嘆:「若趙助我大魏贏下此戰,我大魏願獻上一城之地!」
知道唐雎能拿出來的條件就僅有這麼多了,趙王偃略略頷首:「既如此,此事容後再議。」
「典客,帶唐上卿去安置。」
唐雎拱手告退,趙王偃卻並不準備容後再議,而是沉聲發問:「諸位愛卿以為,我大趙該當如何?」
郭開當即拱手:「王上,臣以為,我大趙當救援魏國!」
「秦國士卒勇武,所困者便是糧草。」
「魏國卻盛產糧食,若秦國奪魏土,秦國當不為糧草所困,甚至可能以豐盈之糧草與我大趙相對消耗。」
「且外臣唐雎所言亦非虛言。」
「若秦奪魏土,則我大趙將三面環秦,秦國可以從三面的任何一個方向進攻我大趙。」
「如此,我大趙危矣!」
趙王偃眉頭緊鎖:「然秦國愈強,去歲更奪韓地,可以從韓地徵募兵員。」
「即便合趙魏之力,依舊難擋秦之兵鋒!」
郭開肅聲道:「正因為秦國愈強,所以我大趙才更需要借一切機會削弱秦國。」
「臣諫言,發兵二十五萬以援魏國!」
「合趙魏優勢之兵力,一朝剿滅秦國東進之兵,甚至反推戰線奪回韓地!」
李牧:???
率軍二十萬?
你丫瘋了吧!
李牧當即出列:「不可!」
「我大趙可戰之兵不過四十萬。」
「若發兵二十五萬以援魏國,則我大趙必當邊境空虛!」
郭開慨然道:「邊境空虛?更空虛的是我大趙糧倉!」
「去歲北地旱災,我大趙糧食歉收,若能將這二十五萬大軍派往魏國,這二十五萬壯丁的口糧便會由魏國負責,為我大趙省下大筆糧草。」
「不止如此,魏國還會倍以待援。」
「若我大趙發兵二十五萬援助魏國,就還能再賺足夠二十五萬兵馬嚼用的口糧。」
「里外里這可是五十萬人的糧草!」
「若能得到這份盈餘,今歲大趙無餓殍矣!」
郭開越說越激動:「用魏國的糧食打大趙的仗,何樂而不為?」
「本相甚至都想將我大趙的兵丁盡數投入魏國!」
「白得的糧草為何不要!」
李牧震驚而憤怒的呵斥:「荒謬!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郭相眼中難道就僅有糧草嗎?」
「若我大趙兵馬盡數增援魏國之際,秦國來犯,該當如何?」
郭開當即回答:「自是從魏國抽調兵馬回援。」
「秦國同時與趙魏開戰,是秦國勢弱,秦國還能拿出多少兵馬來攻打我趙國?」
「趙國境內的守軍足以擋住秦國之兵,等待援軍回援!」
李牧再問:「那若彼時北方胡人一同南下,又該當如何?」
李牧認真的解釋:「東胡經歷了十年修養,已經恢復了戰力,月氏也正蠢蠢欲動。」
「一旦我大趙的空虛被北方胡人們所知,他們很可能會南下劫掠!」
郭開笑而拱手:「若北方胡人南下,自當請李將軍北上阻擋胡人。」
李牧怒斥:「本將不是萬能的!」
「本將若要抵擋北方胡人,也需要糧草,需要兵馬,需要輜重!」
郭開的笑容緩緩收斂:「不過是區區胡人而已,何至於令李將軍咆哮朝堂,於王上面前失態?」
李牧氣的渾身都在發顫。
區區胡人?
你知道本將和袍澤們付出了多少努力與犧牲才換取了你們這袞袞諸公的歌舞昇平嗎?
區區胡人!
趙王偃沉聲呵斥:「郭開!」
「爾怎能漠視將士們的犧牲!」
郭開當即拱手:「臣知罪,臣願給李將軍賠罪!」
趙王偃已經開口,饒是李牧心中再不滿也不好深究,只能草草應了一句:「無礙。」
旋即迅速轉換了進攻方向:「王上,末將以為,秦王與秦長安君皆狡詐,秦攻魏之戰恐怕有詐!」
趙王偃不解發問:「何詐之有?」
李牧認真解釋:「前歲,秦王令秦長安君引兵十萬以攻我大趙。」
「長安君出征後久久不前,後於屯留親斬副將樊於期。」
「秦王因此傳令天下,定長安君違抗軍令、擅斬副將之罪,並迅速籌集糧草徵召討逆之軍。」
「長安君立刻率軍南下,狀若倉皇奔逃。」
「彼時天下人皆因為長安君是要攜兵投靠他國。」
一眾君臣略略頷首。
這件事在天下間流傳的很廣。
畢竟一名率領十萬兵丁的落罪大將可是非常優質的資源。
趙王偃甚至還派出過使者意圖遊說嬴成蟜,讓嬴成蟜率軍歸趙,並願意許給嬴成蟜以爵位。
李牧繼續說道:「但在長安君南下後卻並未投效他國,而是領兵攻打韓國,並最終滅韓!」
「期間秦王從未收回對長安君的討伐之令,那隻討逆大軍也一直都在調遣糧草、徵募兵丁。」
「直至長安君滅韓之後,那隻討逆軍終於出征,目的卻是為了代長安君接管韓國關隘卡口。」
李牧肅聲開口:「末將以為,秦王與秦長安君皆狡詐惡徒也!」
「既然秦王與秦長安君有過明攻趙而實滅韓之舉。」
「那秦王與長安君又如何不能明攻魏而實攻我大趙?」
若李牧這話被嬴政和嬴成蟜聽見,二人絕對會被氣到發顫,當場辯駁。
我不是!
我沒有!
別瞎說!
寡人在王弟滅韓之前從未想過讓王弟去攻打韓國,寡人怎的就成了狡詐惡徒!
本君此戰根本就不會去攻打趙國,此策是王兄所定,伐趙是王翦掛帥,本君不過是聽令行事,本君怎的就成了狡詐惡徒!
狡詐的分明是王弟/大兄!
但可惜,趙國無人知道滅韓之戰的內情。
而嬴政和嬴成蟜那沒有過提前溝通卻默契完成的配合放在其他國家眼中,就是早有準備的聲東擊西!
嬴成蟜和嬴政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