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不為眉頭緊鎖，轉頭看去。
來的，是一批穿著秀才服的士子！
足足……有上千人！
他們直接圍在了大學閣門口。
為首的，是一個粉面小生，手持摺扇，面色毅重上前，對蘇葉跪下行禮道：「陛下！」
「我等，都是來京都準備趕考的士子！」
「我等辛辛苦苦，千里迢迢前來京都，為的就是能出人頭地，入朝為官，為大寧出力！」
「但陛下一個新策頒布，直接將我們寒窗苦讀十餘年的心血全部白費！」
「大學閣的老師們，都是為了我等學生發聲。」
「若是……若是要殺，且請先殺了我等！」
這話一出，其他一眾士子都紛紛跪下，齊聲高喝：
「若是陛下要殺，便先殺了我等！」
這一舉動，頓時引來了不少百姓偷偷往大學閣圍觀。
昔日還算清淨的大學閣，今日格外熱鬧。
「陛下，科舉一事是祖宗之法，是老祖宗的智慧，不能說改就改！」
「我等學習大儒文學，為大寧延續，但算學這種旁門左道，豈能與我等為伍？」
「還請陛下三思！」
里三層，外三層。
到處都是人，對著蘇葉不斷開口。
謾罵聲、懇求聲、不忿聲接連不絕！
看到這一幕，劉玄烏頓時冷笑一聲。
他倒要看看，天子打算如何應對。
大學閣大學士，的確沒有什麼實權，只有掌管科舉一件事。
同時，他們的官職也並不大，有的甚至才七八品官。
但這又如何？
掌管科舉，他們等同於掌管著大寧的人才命脈。
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學士，他們的學生，沒個幾千也得幾百！
這才僅僅一人叫來一小部分，便已然如此聲勢浩大。
他就不相信，天子遭到這般壓力，還能忍住！
「陛下，這便是民心所向！」
「改革一事或許對大寧而言是好事。」
「但錯誤的改革，只會將大寧帶向絕路。」
「我等要做的，便是分辨出來，規勸陛下！」
劉玄烏說的中規中矩，臉上卻依然抑制不住狂喜之色。
蘇葉這麼長時間，卻是一直在沉默。
這更是加重了大學士和士子們的底氣。
「陛下，眼下……該如何應對？」
郭青海見狀，臉色已經陰到了極點。
他很明白，蘇葉恐怕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
但如果真的動了怒，伏屍百萬。
那天下，才是真的完了！
「陛下，要不……且先收回成命，將此事緩一緩？」
「等學堂徹底建好，再慢慢推行，不急一時啊。」
郭子安也是憂心忡忡地勸道。
這般狀況，他著實不知蘇葉到底該如何應對。
然而，蘇葉卻是冷笑一聲，緩緩朝著劉玄烏走去。
劉玄烏原本還興奮不已。
但見到天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那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感，越發龐大，以至於籠罩他全身。
這讓他不由得雙腿發軟，再次跪了下來：「陛下……」
不怒自威！
即便是沒有殺意，但仍舊讓劉玄烏感到無比窒息！
「你方才，跟朕說什麼？」
蘇葉緩緩開口，旋即側過身子，指著門外的士子，淡然道：「你說，這是民心所向，這是民意？」
劉玄烏深吸一口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話到了喉嚨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般。
「朕告訴你，你這不是民意，只不過是一面之詞！」
「今日，朕讓你好好聽聽，什麼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蘇葉突然爆喝一聲，旋即轉身朝著大學閣門外走去。
士子們雖然跪著，但斷然不敢阻攔，只得紛紛往一旁退去，甚至不敢抬頭直視蘇葉。
很快，一條道路便在蘇葉面前形成。
身旁，都跪著士子。
這一幕，讓甘不為心中咂舌。
當真是天子威儀……
方才錦衣衛拿著刀，他們都不退。
然而，天子一句話沒說，只是往前走，他們都如此恐懼。
蘇葉並未理會這些士子，而是靜靜看著遠處。
……
與此同時，一股約莫三四百人的人群，正朝著大學閣走來！
這些人，和眼下跪著的士子儒生們一樣，都是來進京趕考的士子。
只不過，他們有一點不同。
在這跪著的，大多都是拜入大學士門下，或者是身出高貴名門的存在。
而往這裡來的，則大多都是寒門庶民出身的士子！
「大學閣大學士有難，我們必須要儘快趕到！」
「大學士大儒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等，我等斷然不能讓他們扛著！」
「說的沒錯！我們快些去，必須要儘快趕到，替他們開口！」
人群之中，不少寒門子弟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商議道。
他們得知了新策之事，簡直快要氣炸了。
本來他們能獲取知識的渠道便少之又少，天子卻突然加了算學，這讓他們感覺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諸位，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是驟然在不遠處傳來。
眾人先是一怔，但很明顯都聽到了這話。
他們齊刷刷將目光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袍，神情淡漠的中年男子。
「你方才說什麼？」
為首的一個士子見狀，眉頭緊鎖問道。
「怎麼，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汝等都如同豬狗牛羊一般，被人牽著鼻子走，卻還渾然不知。」
「縱使讓人將你們烹飪宰殺，都還不知悔改。」
「你不覺得，很是可笑嗎？」
白袍男臉上似笑非笑。
這下，頓時點燃了寒門士子的怒火！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等雖然出身貧苦，但絕非你所言之人！」
「你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羞辱我等？！」
這下，他們紛紛攥緊拳頭。
寒門出身，他們的自尊感本身就強且敏感。
現如今被人指著鼻子這麼罵，更是惱怒！
「我說的，都是實話。」
「當今天子頒布的新政，不光只有一條。」
「可你們呢？卻只看到了其中一條，斷章取義。」
「對此痛斥，卻根本沒察覺到，這一切實際上反而是為了汝等。」
白袍男不慌不忙，慢悠悠開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