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石的第一時間李青石沒來得及做出應對,有數千士兵被砸死砸傷,起初谷中一片混亂,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沒人有餘力去管那些受傷的同袍。
後來李青石撐起元炁護盾,士兵們這才冷靜下來,不論是傷兵還是屍首,都被帶出了山谷。
李青石聽說薛朝貴重傷垂死,趕緊跟梁順過去查看情況,薛朝貴躺在地上,氣息微弱,胸前染紅一片,吐了不少血,此刻雖已不再吐血,卻還是不時咳上幾聲。
李青石鬆了口氣,薛朝貴傷勢的確很重,幸虧他有洞開五十處大竅的武道根基,也幸虧他趕來的及時,不然就真要無力回天。
摸出一顆丹藥給薛朝貴服下,薛朝貴咧了咧嘴,笑臉有些難看,他本來就不善言辭,也很少做出笑這種表情,何況此時重傷,笑起來就更不自然。
他虛弱說道:「李老大,不用費事了,我修為雖然與你天差地別,卻也知道自己的傷勢,左右是不行了。」
咳了兩聲又道:「其實早就想喊你李老大了,憑我這點本事,當不起你那一聲薛老大,可就是抹不開臉,如今就要死了,總算臉皮厚了些。」
說著又擠出一個難看笑臉。
薛朝貴感慨道:「這輩子能認識你這樣的乾坤境神仙人物,死不足惜,可惜相見恨晚,沒處多少時日,可惜啊……」
薛朝貴平時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十分冷酷,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此刻卻忽然成了話嘮,喋喋不休,像表露與大家兄弟情義這樣的話,他以往是絕對說不出口的,這時卻大大方方說出來。
而且還開始回顧自己的一生,說了許多私密事,比如活了三十來歲,他還從沒碰過女人,實在是太不甘心吶!
這著實出乎很多人意料,因為聽說他以前是攔路搶劫的土匪,而且做了很多年,這樣的人怎麼會沒碰過女人?
要不是看他重傷垂死,不少人就要出言調笑了。
臨死之際,薛朝貴徹底崩了寡言少語的高冷人設,像是憋了一輩子的話要全部說完,又像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要死了,也不用害怕丟人現眼。
李青石打斷他道:「好了薛老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眼下還有大事要辦。」
薛朝貴收住話頭,心想哪裡還有以後?
不過李青石既然已經發話,那他也不好再說下去,準備閉眼等死,然而他突然發現有些不對,李青石餵他服下的那顆丹藥化為一股暖流滋養著他受傷的肺腑,此刻體內已經重新煥發生機,好像……死不了了?
梁順看不出他的異常,薛老大是為救他才身受重傷,心裡無比愧疚,也無比難過,聽李青石這麼說,似乎薛老大還有救,小心翼翼問道:「石頭哥,你的意思是薛老大還能救?」
李青石道:「當然能救,你看他臉色是不是好多了?」
梁順看了看,果然發現薛朝貴原本毫無血色的那張臉又已變得紅潤,微弱呼吸此時也已有力不少,登時喜出望外。
杜雲山也長出口氣,沖薛朝貴笑道:「薛老大,沒想到你心裡藏著這麼多話,更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回想自己剛才滔滔不絕說的那些事,薛朝貴剛剛恢復血色的臉越來越紅,尷尬的十根腳指緊緊勾起,瞥眼看見老對頭徐有林臉露戲謔準備開口,趕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梁順嚇了一跳,叫道:「石頭哥,薛老大又暈過去了。」
李青石看了一眼,心裡也有些好笑,說道:「放心,不是暈過去了,是睡著了。」
此刻圍觀的士兵沒興趣看薛朝貴裝暈,正忙著在心裡感嘆,他們誰都沒想到李青石不僅修為高絕,醫術竟也這般出神入化。
均想,有這樣的人在,實在是大夥的運氣,以後衝鋒陷陣活下來的機會要比以前大多了。
有不少人擠到李青石身前,求他出手去救一救跟自己住一個營帳的受傷同袍。
李青石已經觀察過周圍地形,這裡地勢開闊,前後左右都有退路,不必擔心被人偷襲,而且他已問過莫仁玕,望春城裡的官軍不多,多半不會主動出戰。
經歷了方才那一遭,馬守財也提起十二分小心,已經派了人到周圍警戒,李青石便安心給那些重傷的士兵治傷。
軍中有郎中跟著,一些輕傷隨軍郎中就能處理,其實重傷垂死需要李青石出手的士兵不多,最小也是數十斤的石塊從高空拋落,被砸中的人大多當場斃命,一時未死的此刻大多也早已咽氣,能挺到李青石施救的少之又少。
將軍馬守財湊到李青石身邊,說道:「李兄弟,這次你可是立下了潑天大功,你放心,我會如實向關將軍稟報,而且老馬這條命是你救的,算是欠下你一條命,以後若有什麼事,但憑吩咐。」
李青石一邊給傷兵調理傷勢,一邊嘴上客氣了幾句。
馬守財道:「你先忙著,我得先行趕回龍華城,咱們這次遭人埋伏,顯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我懷疑八成是周榮章那廝,關將軍對他十分信任,我擔心關將軍遭了他的暗算。」
李青石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倒不必著急,泄露消息的的確是周榮章,但除他之外還有一人。」
馬守財一愣,問道:「還有誰?」
李青石道:「便是你擔心的關將軍。」
馬守財又是一愣,隨即搖頭道:「不可能!我跟他是過命的交情,他怎會如此害我?」
四下里圍著許多士兵,他們聽李青石這麼說,一個個臉上也都露出驚愕神色,只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李青石向莫仁玕一指,說道:「不信你問他。」
馬守財向莫仁玕打量幾眼,問道:「這是誰?」
他剛才就有些好奇,莫仁玕衣著打扮不是他們造反軍里的人,那就只能是李青石從山頂帶下來的,然而山頂上都是敵人,李青石對待這人的態度又不像敵人,更像是朋友。
李青石道:「他就是朝廷派來剿滅我們的主事人,這次的埋伏也是他的手筆。」
馬守財再次愣神,抽出腰間長刀,怒道:「那還客氣什麼?」
周圍士兵也都面露警惕,手按刀柄。
莫仁玕不懂武功,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沒有絲毫懼色,不是故作鎮定,而是李青石在他身邊。
李青石按住馬守財的手,說道:「這件事不能怪他,如果沒有關世充與周榮章通風報信,他怎能未卜先知提前埋伏在這裡?」
馬守財搖頭道:「我不信,說不定是他故意污衊老關,想挑唆咱們內鬥,咱們造反造的好好的,老關為什麼這麼做?別跟我說是為了朝廷給的好處,再大的好處,能比一路打到京城自己做皇帝更大?」
李青石道:「關世充能帶著你們打下三州之地,是因為朝廷里有人故意放水,周榮章就是他們的人,這件事關世充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
馬守財道:「不,這不可能,老關不是這樣的人。」話雖如此,但他見李青石言之鑿鑿,語氣已經沒有之前堅定。
圍在附近的士兵面面相覷,李青石在他們心裡已經有很高的威望,讓他們發自心底感到信任,然而這件事實在太過不可思議,別說是馬守財,就連他們一時都難以接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