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他們的關係好鐵
周宗儒打小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與那些讀一輩子書都讀不出個一二三來的愚魯之人與眾不同,跟那些出死力氣學武最後還是只能泥坑裡打滾的廢柴菜鳥也不一樣,他聰明絕頂,他天賦異稟,只要肯稍微出上那麼三四分力,不管修文還是習武,就都能一騎絕塵。
只是懂事起就眼睜睜看著家中長輩為國事殫精竭慮片刻不得閒,還是稚童的他就開始對生命進行最本源的思考,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於是他悟了。
生而為人,來世間走一遭,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家族百年興旺,什麼為萬世開太平,有什麼用?都是浮雲!
人生重在體驗!
天涯海角走一走,看一看這世間的繁華,悲歡離合來一遍,嘗一嘗這人間的酸甜,此生足矣。
人活一世,不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何況通過長輩們的不懈努力,完全有這樣的條件,吃穿不愁,萬事無憂,那還有什麼顧慮?
然後他就躺平了,開啟了擺爛的人生。
以他身世,又是家中獨子,自然少不了長輩苦口婆心勸導上進日後好建功立業,每次他都嘴上從善如流,心裡其實是這麼想的,呵呵,白白一把年紀,還是沒活明白啊……
攤上這麼個兒子,他那現今官居吏部侍郎的父親大人周齊煥,怎一個愁字了得?大舅子陸文淵也跟著發愁,勸過好幾次,大概意思是大號練廢了,不行再開個小號吧。
侍郎大人其實早就有這個想法,奈何可能是周家的命數,吭哧吭哧廢了老鼻子勁,老腰都差點干廢,愣是沒能把小號鼓搗出來,終於也就死心。
好在這兒子擺爛歸擺爛,倒從不去外面惹是生非,便由得他去,只能偷偷安慰自己,就算他肯用功,可能也不是那塊料,畢竟書從小也在讀,武也練了十來年,就算閒閒散散吊兒郎當,也沒出半點成果,可見天賦一般。
周宗儒可不這麼想,自己有沒有天賦心裡一清二楚,讀書習武連一成心思都沒用到,否則絕對是好大一個驚世之才!
並非自命不凡,這是有據可依的,十幾歲時便能七步成詩,為人稱道,最出名的兩句是人間正道無心覓,惟願此生寄秋雨。
當時此句一出,可是有很多高官大儒讚不絕口的,都說周家兒郎品性高潔,不屑人間蠅營狗苟,有那袖手南山笑看雲起雲落的仙佛氣,小小年紀便看得通透。
後來才知道此秋雨非彼秋雨,難免大眼瞪小眼,可是已經一頓猛夸,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只能佯作不知,只在私底下破口大罵,此子胸無大志,狗屁不是,老周家後繼無人,多半是廢了。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周侍郎老懷大慰,盼了這麼多年,自家小子終於幡然醒悟浪子回頭了,竟然主動要求走後門到那鎮武司當差。
雖說鎮武司跟他們這種書香門第不太對路,但起碼也是個正經差事啊,何況前兩年皇帝陛下又賦予鎮武司監察百官之職,誰能說得准以後是不是大有可為?
侍郎大人這兩日心情尤其暢快,每日都要浮一大白,想不到自家小子當真干出了些成績!
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查案,有膽識有氣魄!以不到鴻蒙境修為生擒乾坤境高手高高手,有手段有計謀!以後誰還敢說老周家後繼無人?!
侍郎大人當然不忘自我反省,莫非以前輕看了這小子?其實並非資質平平,實乃麒麟之才?
被老父親懷疑實乃麒麟之才的周大公子站在西城府衙門口,心裡疑神疑鬼,我並未通報姓名暴露身份,他們態度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鄭重?
莫非是因我這次揪出了那害群之馬大理寺正盧軒林,對各路衙門起到震懾作用,連帶鎮武司地位水漲船高?
周大公子覺得八成就是如此,只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有人出來接待,有點不耐煩,同時心生鄙夷,呵,官場,我不過是來打聽個消息,一句話的事,就算因我之故讓鎮武司今時不同往日,用得著這麼鄭重其事?瞎耽誤工夫,好幾撥同僚等著本公子喝酒呢!
春神城大案以來,周公子在鎮武司行情看漲,已經被好幾撥同僚拉去喝酒。
以前也有這種應酬,周公子憑藉煊赫身世也一直是宴席主角,只是對周圍人溜須拍馬一向厭煩,然而周大公子發現最近幾次不太一樣,竟愛上了這種觥籌交錯間同僚們不吝溢美之詞的感覺。
細想其中差別,恍然大悟,這回那可是憑自己本事贏得旁人敬重!這讓周公子如同打了一劑強心雞血,幹勁十足,打定主意以後再干票大的。
西城典史馬仁漢一直沒琢磨明白,昨日鬧出那麼大動靜,最後怎麼就不了了之?旁敲側擊向城令大人探過口風,可惜老狐狸守口如瓶滴水不漏,馬仁漢只能把疑惑悶在心裡。
今日鎮武司竟然派人來過問此事,馬典史登時如醍醐灌頂,鎮武司將大理寺正拉下馬的事他有所耳聞,現在過問這件事,顯然是在行使督察百官職責,權貴子弟與平頭百姓發生糾紛,西城府衙是否秉公行事?
雖然隱約看出門道,馬仁漢卻不以為然,這種紈絝子弟欺壓良民之事在這京城之中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鎮武司在這種小事上做文章,未免費力不討好,就算證據確鑿,涉事官員也頂多落個治家不嚴,遠不會傷筋動骨。
不過他打心眼佩服城令大人嗅覺敏銳,竟猜到鎮武司要在這種事上開刀,昨日未偏袒那馮家公子,今日面對鎮武司自可問心無愧,同時因為鎮武司找上門來,對那位太僕寺少卿也有交代,看吧,不是本官不給情面,實在是鎮武司盯得緊,不敢徇私枉法啊。
馬仁漢心裡感慨,這位張大人短短時間連升四級,果然並非全靠運氣。
張高山聽說鎮武司來了人,吃了一驚,沒想到李賢侄跟那位周公子交情這麼瓷實,這是聽到消息主動派人來解圍啊,幸虧昨日沒犯糊塗,否則賣那馮家一個人情,可就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那麼簡單了。
問道:「人在哪?」
馬仁漢道:「正在門口等著。」
張高山皺眉道:「怎能把人晾在門口?!」急忙動身去接人。
馬仁漢偷偷撇嘴心裡腹誹,又沒把柄落在鎮武司手裡,有必要這般自降身份麼?堂堂西城城令大人,好歹也是五品官,竟屈身親自去接鎮武司一個小小幹事,傳出去咱整個西城府衙都要跟著丟人!
張高山來到府衙大門,笑臉如菊花道:「哎呀呀,本官西城城令張高山,公務繁忙怠慢了貴客,快請進,快請進。」
城令大人親自來接?周宗儒心裡犯起嘀咕,我並沒提過自己姓甚名誰,所以他這般姿態顯然是沖鎮武司,鎮武司一個小小幹事上門,他這個西城府衙最大的官竟親自來迎,嗯,他在心虛,這廝定不是個好鳥!
迎進屋裡奉上好茶,張高山笑臉不減問道:「敢問小兄弟貴姓?」
周宗儒從小到大見過的官員多如牛毛,對上一個五品官自不會拘謹不自在,門口站了半天也的確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大人客氣了,免貴姓周。」
張高山端著茶杯的手一抖,原來不是派人,竟是周大公子親自來了?
登時精神一振,笑臉更加燦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