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窺見的,永遠只是上面浮著的那一點。
越往下越深,甚至深不可測,龐然不見全貌。
尤其是在教導方面。
每當謝昭感覺自己學得不紮實時,魏慶之總是能用方法將自己拉回來。
就好比這段時間的修電器。
那麼多電機拆完,線路整合,一遍又一遍,從簡單到難,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現在的得心應手。
再次回頭做關於電流問題時,他居然會了!
而且比以前任何學到的知識都要紮實。
「哎呀!你在想什麼呢?!」
張舒見謝昭像是在發呆,忍不住一把將試卷塞到了他的手裡。
「還有,你回去幫我問問你老師,要是真的不願意見面,能不能幫我解答兩個問題?」
張舒撓了撓頭,又把另一張紙一起塞進了謝昭的手裡。
「嘿嘿,就當這張試卷的報酬!」
塞完張舒就跑了。
謝昭:「……?」
得。
這是免費幫人跑腿了。
還得一張卷子。
算了。
謝昭仔仔細細將卷子收好,放進隨身帶著的挎包里,而後直奔錄像廳去了。
…………
賣煙的換了一個小青年。
站在原地,像是根木頭,杵著不說話。
見謝昭來,他磕磕巴巴的拿出煙,結巴了半晌才將煙介紹完。
顯然是個新手。
謝昭一樂。
買了一條紅塔山,付了錢,調侃了幾句,轉身又去了供銷社。
買煙,買酒,還有一些禮品。
他將東西全都捆好,放在了自行車上,和謝誠打了個招呼,直奔向陽鎮去了。
向陽鎮政府。
近日來春雷滾滾,雨水連綿。
礦場裡頭塌方了幾次,停工了好些天,造成損失無數。
經濟停滯,工人們待業在家,喝了酒就鬧事兒,亂成一團。
鎮委書記唐明雄已經為這事兒愁了老半天了。
辦公室裡頭,張宏廣拿著匯報文件站著,臉色陰晴不定。
「書記,礦上已經停工了五天了,這五天裡,鎮子裡鬧事兒的多了不少,這個月零零總總算下來,他們也就出了十天的工,這歇歇停停,經濟上不去,閔書記肯定要生氣!」
唐明雄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張宏廣繼續道:「咱們都是為了人民,為了經濟!這礦開發了這麼些年,從來都沒出過事兒,穩定得很!給咱們向陽鎮帶來多少經濟發展?那就是在整個湖東縣,咱們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鎮!眼下閔書記馬上要往上頭提拔,這要是咱們耽擱了後腿……」
唐明雄臉色更難看了。
就在張宏廣想要繼續勸的時候,門外,北街街道辦主任敲門。
「唐書記,我有工作匯報。」
唐明雄理了理神色。
「進來。」
街道辦主任楊光推門進來,一臉喜色,趕緊道:「唐書記!咱們北街那個海興製衣廠,有人接手了!」
唐明雄一愣。
差點兒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哪裡?海興製衣廠?誰接手了?」
那製衣廠停了七八年了,還是上一任書記留下來的,唐明雄接手後,也曾經想著找人接手,可一瞧著是個製衣廠,就沒人要了。
畢竟湖東縣有一個國營製衣廠,還有聞名整個省內的東海製衣廠。
誰還搞這個?
自尋死路這是!
唐明雄趕緊讓楊光進來細說,楊光也不含糊,將謝昭今天來找自己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掛名費,交稅,還有各種細節。
按照之前陳東海的辦廠標準,一一過了一遍,並且承諾會在向陽鎮當地招工。
這妥妥就是送業績啊!
「謝昭,石水村的,是咱們向陽鎮的自然村。」
楊光補充道。
唐明雄鬆口氣。
心裡頭因為礦場停工的石頭也落下來不少。
他擺擺手,讓楊光一手負責去辦,而後轉頭對著張宏廣道:「礦里的事兒就先歇兩天,這事兒要慎重,人命關天,你也休息休息,過兩天雨停了再說。」
張宏廣面色冷了冷,最後臉色難看的點頭出去了。
…………
下午,謝昭在鎮子裡吃了中飯,在鎮子裡走了一會兒,一點半的時候就到了孫兆興家。
孫兆興正在陪孫洪光喝酒。
孫洪光早就記不得事兒了,只有孫兆興一個人在說著。
見著謝昭來,孫兆興樂呵呵起身,喊他一起,謝昭擺擺手,拒絕了。
「叔,我就不喝了,下午還有事兒。」
孫兆興擦擦嘴,想了想又從窯雞上撕了一根腿下來,「吃個雞腿,長個子!」
謝昭:「……」
他到底是拒絕不了,接過來啃了。
這年頭還沒有什麼高科技,雞都是家裡散養的土雞,一口下去,香的流油,又嫩又鮮。
雞腿吃完,孫兆興也喝完了最後一杯酒。
「走,不耽誤你功夫,叔帶你找人去!」
謝昭笑著道了謝,又和孫洪光打了招呼,起身跟著孫兆興出了門。
兩人穿過巷子,又拐了兩個彎兒,謝昭一眼就看見了最外頭的紅磚房。
「這是老向陽廠的大院子,今天上午我把人都喊來了,這會兒應該都到了,不過我可不保證人答應跟著你干啊,我能做的就這麼些,年紀大了,不中用。」
實際上,早些年她們都是孫兆興幫著找來幹活的女工。
陳東海這人,心眼兒小,計較得失。
謝昭兩歲那年,他舉家從石水村搬遷到向陽鎮,獨門獨戶過日子,在生產隊幹活時候認識的孫兆興,其餘的人,他是真不熟,更別談交情。
孫兆興他爹是大隊長,為人仗義,因此他打小就在向陽鎮吃得開。
早些年,廠子成立那會兒,陳東海找不到人,那都是孫兆興一個一個挨家挨戶去喊來的。
這也是為啥後來孫兆興離開,有十個和他關係好的也跟著一起走了的原因。
他仗義。
廠子裡的事兒,他是真的前前後後在操心。
誰不看在眼裡?
而跟著陳東海離開的女工們,也不過是生活所迫。
因此,這會兒孫兆興找她們,一個個帶著愧疚,全都來了。
謝昭推門的時候,瞧見院子裡滿滿當當的人,心裡頭還是不小的吃了一驚。
孫兆興的號召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孫哥!」
最前頭的女工,三十多歲的年紀,頭上綁著一塊頭巾,穿著一件單衣,棉褲,黑布鞋。
她有些拘謹,站了起來,怯怯的不敢看孫兆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