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叫人看不清天上的繁星。💢😝 ❻➈𝓼Ħù𝐱.¢𝐨Ⓜ ♝🍪
雲珠無法回答沈繡婉的困惑。
沈繡婉回到臥室,霜霜正睡得香甜。
她坐到沙發上,見茶几上還有金城遺落的半盒香菸,不禁鬼使神差地取出一支點燃。
她不會抽菸,便只安靜地凝視。
橘紅色的菸頭在昏暗的房間裡格外醒目,她的視線隨著繚繞煙霧移動,最後定格在掛在牆上的那幅結婚照上。
照片裡的自己笑靨如花,眼睛裡充滿了對婚姻的嚮往。
如果現在再讓她和金城拍一張結婚照,她還能笑成這樣嗎?
沈繡婉不確定。
香菸逐漸燃盡。
她把菸蒂放進菸灰缸,輕聲呢喃:「這世上什麼都會變。」
蠟燭會被電燈取代,馬車會被汽車取代,手搖船會被蒸汽輪渡取代,就連一代代王朝也在歷史的洪流之中更替演變。
什麼都會變。
何況人心。
這一夜,沈繡婉忽然相信,人心裡的愛是有保質期的。
也許將來某一天,她也會突然不再愛傅金城。
今夜,傅公館的人都難以入眠。
傅銀紅孤零零地站在破碎狼藉的房間裡,手裡拎著洋酒瓶子。
岑卿如把伺候的幾個丫鬟和老媽子都帶走了,母親怪他不會哄媳婦,下令不許家裡的其他傭人幫忙打掃,可他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他自己要怎麼打掃房間?
要是小方在這裡就好了。
她那樣賢惠的女子,肯定不會把房間弄得一團狼藉。
傅銀紅想著,煩悶地喝了一口酒。
他把酒瓶放在地上,先揀起散落的相片。
雖然拍得不甚清楚,但能認得出上面都是他和小方的身影。
他不知道岑卿如是什麼時候開始調查他的,也許是發現了她鎖在保險箱裡的首飾不見了的時候,也許是更早的時候。
可見女人聰明不是好事。
女人太聰明,只會鬧得家宅不寧。
他不耐煩地拉開書桌的抽屜,正要把那些照片放進去,卻注意到抽屜深處還藏著一沓厚厚的書信,用紅線扎得整整齊齊。
他拆開信封,裡面的信紙已經泛黃髮脆。
竟是十多年前,他和岑卿如的來往書信。
傅銀紅恍惚間想起了少年時的事。
那年他身為留洋歸來的少爺,在燕京城裡可謂是意氣風發。
家裡給他訂了親事,可他不肯,揚言時代變了,現在國外都不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他要親自挑選一位新娘。
他參加各種上流宴會,在心裡悄悄給四周的女人打分,有的不夠漂亮,有的不夠豐滿,有的不夠溫柔,他流連在名利場中兩年,竟沒找到一位滿分女人——
直到他遇見岑卿如。
當時薛家大少在皇城酒家舉辦生日宴會,岑卿如作為薛少的舞伴,她的交際舞跳得那樣好,剛出場就驚艷了所有人。
晚上薛少組織了牌局,他和岑卿如恰好在同一桌。
岑卿如很聰明,她會算計麻將的牌面,才短短一個小時,就贏光了桌上其他人的錢。
她優雅地喝著咖啡:「這場牌局盡興得很,咱們也該散場了。」
可他捨不得放她走。
他殷勤道:「岑小姐難得出來玩,再玩會兒吧?」
「你們的錢都輸完了,還玩什麼呢?」
他取下金領夾和瑞士表,笑道:「咱們倆玩,玩骰子。」
結果才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又輸了個精光。
他羞窘不已,想再和岑卿如待上片刻,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好了,我不要你的領夾和手錶。」岑卿如拿著手拎包站起身,笑吟吟地看著他,「不如傅大少送我回家?」
包廂的燈光很暗。
傅銀紅記得,那時的岑卿如鵝蛋臉柳葉眉,穿著新式旗袍,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如月牙般又甜又水靈。
是極其善解人意、極其聰明的模樣。
那一刻,他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娶到她。
後來他們戀愛了。
當時電話還沒有普及,他們便給彼此寫信。
書信一封一封地送,恨不能一天寫上四五封。
——我今晨路過花園,見兩隻貓兒打架,覺得十分有趣,特意畫給卿卿解悶。
——真是奇事,沒想到入冬時節,我們家花園裡竟然盛開了一枝玫瑰。媽想請她的摯友們登門賞花,可我私以為只有卿卿才配得上那枝紅玫瑰。我特意折了玫瑰給卿卿送去,不知能否博卿卿一笑?
……
他要娶岑卿如。
告訴母親的那日,母親又驚又喜,回答他說,當年給他訂下的未婚妻原本就是岑家的小姐。
母親說他和卿卿這樣有緣分,婚姻一定能長長久久和和美美。
臥室里瀰漫著洋酒的醉意。
傅銀紅埋頭看信。
信紙泛黃,字跡早已斑駁。
但撲面而來的,都是昔年熱烈真摯的愛意。
原來岑卿如曾令他那麼心動,曾是他心裡的滿分女人。
他喜歡她的美貌,也喜歡她的冰雪聰明。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
流逝的光陰像是偷走了他的記憶、像是篡改了他的心,令他忘記了他曾那樣熱烈地愛過他的妻子。
不知過了多久,傅銀紅無聲地收好那些信。
視線再度落在旁邊那一迭照片上。
看著交錯的肉體,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濃烈的厭惡。
他拿起打火機,毫不猶豫地點燃了那一迭照片。
火光映照在鏡子裡。
傅銀紅翻箱倒櫃,找出了當年結婚時穿過的襯衫和西服。
他匆匆換上,不顧已是深夜,拔腿離開了傅公館。
古銀雕花的穿衣鏡里,照片的火光逐漸熄滅,金色的火星子明明暗暗,依稀映照出碎落在地的那幅結婚照,女人盛大潔白的婚紗像是被火光吞噬,光影扭曲,結婚照里的兩張人臉逐漸變得荒誕滑稽。
……
一輛黑色汽車穿過夜色。
車窗玻璃模糊地照出了傅金城的臉。
他低頭整理袖口:「還有多久?」
方副官看了眼後視鏡:「再有十分鐘就到車站了。」
自從他向三爺稟報了那通電話,三爺就讓底下的人去機場攔截周小姐,誰知一整天都沒找到人。
三爺又叫人查了火車站的發車時刻表,知道夜裡有一列去申城的火車,於是結束工作以後親自找來了車站。
三爺不想周小姐離開燕京。(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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