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嫻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也顧不上給程老夫人請安，陸知嫻快步跑上樓。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箱子被安妮房間裡踢了出來。
「你們在做什麼？！」
陸知嫻緊蹙著眉頭，看著自己那一箱子黑膠唱片像垃圾一樣被扔出來，不免心疼。
那都是一些很難買到的唱片，有的是程老夫人送的，有的是她奔走了好多家商店才淘來的。
這些音樂是她情緒的治癒良藥，可不懂音樂的程心語只把它們當成礙事的雜物。
即使是面對陸知嫻的質問，程心語也沒有半點做錯事的心思。
她理所當然地說道：「你的這些東西太礙事了，所以我就讓人搬出去了。」
「搬出去？」陸知嫻壓著怒火，「這裡是我的房間，我的東西放在我的房間裡，怎麼就礙著你呢？」
程心語似聽到了笑話一般。
她奚落道：「你的房間？這裡是程家，你只是程家的一個養女，你哪裡來的房間所屬權？」
這話確實讓陸知嫻無從辯駁。
她於程家，到底只是一個外人。
程心語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書，毫不愛惜地扔進箱子裡。
書頁翻飛，陸知嫻又是狠狠一陣心疼。
而程心語反而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覺得這間屋子採光很好，我要把這裡改造成我的更衣間。」
更衣間？！
陸知嫻只覺得離譜。
程心語現在住的那一間臥室是程老夫人這些年以來特意給她留的，幾乎每天都有傭人打掃。
而且那一間是整個老宅里最大的臥室，比程老夫人那間還大。
裡面不止有一個小客廳，還有一個打造好的衣帽間。
所以，程心語突然要把陸知嫻的臥室改造成衣帽間的想法實在是難以有合適的理由支撐。
可程心語仿佛鐵了心，直接吩咐傭人把陸知嫻的東西全部搬去另一邊的小臥室。
轉頭又一臉無辜地看向陸知嫻：「我擅作主張幫你換了房間，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陸知嫻心中冷哧，她說介意又能改變什麼嗎？
她的東西早就已經被扔出來了。
陸知嫻沒有言語，只是低頭默默整理著那個裝唱片的箱子。
她不說話，讓程心語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肆無忌憚地將陸知嫻原本的臥室騰空。
陸知嫻只有和她的東西一起，搬進了那個只有一張床的臥室。
在程家生活了這麼多，陸知嫻雖然一直小心翼翼，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程家感受到了那種寄人籬下的窘迫。
大臥室換到小臥室，陸知嫻的那些唱片和書都沒地方放。
正敞開臥室門整理著，程心語站在了門旁，假惺惺地關心著：「這裡房間有點小，你要是住著不舒服，我讓奶奶再騰出一間新的臥室給你？」
程心語也就是和她客氣客氣。
陸知嫻心知肚明。
程家老宅雖然很大，但程老夫人一直為膝下的孩子們保留著原來的臥室，方便他們回老宅時住下來。
如果真要騰臥室出來，那才是鳩占鵲巢。
陸知嫻自然也不願意給程老夫人添麻煩。
她淡淡拒絕程心語的「好心」，「沒必要麻煩，我住在這間挺好的。」
程心語也只是隨口一說。
她蹲下身，拿起箱子裡的唱片，嫌棄地撇了撇嘴。
「都什麼年代了還聽這種黑膠唱片？完全是浪費空間！」
她不懂藝術，陸知嫻也懶得跟她解釋。
這種冷淡的態度讓程心語不滿，她冷眼看過去，「喂！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陸知嫻本來好脾氣的隱忍，可當她看到程心語隨手將她的唱片扔在地上，她不免惱火。
「程小姐！」即便是生氣，她還是儘量客氣：「沒經過我的允許就隨便動我的東西，這恐怕不合適吧？」
程心語一臉不屑，「我不過是好奇，所以拿來看一眼而已，你有必要這么小氣嗎？」
小氣？
這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嗎？
她如此不知分寸，陸知嫻索性也不再給她留面子。
「程四小姐，最基本的禮貌和尊重應該要有吧？難道你連這些都不懂嗎？」
陸知嫻已經做好了她會發脾氣的準備，可程心語並沒有惱火反懟回來。
她反而是一副自卑委屈的表情，緊抿著嘴唇，眼眶也蓄起了淚水。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當然比不上你知書達理，畢竟你從小被程家供養著，有人教你規矩。而我根本就沒有人管……」
她突然這般，讓陸知嫻有些不知所措。
還沒搞明白程心語的心思，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斥——
「嫻嫻，你剛剛都對心語說了些什麼？」
陸知嫻身子陡然一僵，回過身來，剛好對視上程老夫人冷冽的目光。
不似往日的溫柔。
這讓陸知嫻瞬間就明白了程心語剛才的態度轉變，不禁在心中嘲諷自己的愚蠢。
不等陸知嫻開口，程心語就走到了程老夫人身邊，拉著程老夫人的胳膊，替陸知嫻解釋：「奶奶，你也別怪知嫻，她也是無心之失。而且雖然剛才我只是好心想幫她收東西，但是她沒有允許我幫忙，我就不應該插手的。」
說著說著，程心語低垂下頭，抿唇失落道：「她說我不懂規矩，沒有家教也是事實。確實沒有人教過我這麼多規矩……」
陸知嫻眉頭緊皺著。
程心語這番話，可謂是往她身上潑髒水潑得嚴嚴實實的。
程老夫人的眉頭也輕皺了一下，懷疑的目光看向陸知嫻，問道：「是這樣嗎？」
「我……」陸知嫻剛開口，就把到嘴邊的解釋咽了下去。
一邊是親孫女，一邊只是程家的養女。
要相信誰，顯而易見。
就算她解釋了，那也不如程心語的話在程老夫人心中有份量，反而還會被程老夫人認為是她對程心語有不滿，故意抹黑程心語。
陸知嫻到底是放棄了解釋，只是沉默著沒有吭聲。
程心語鬆了口氣，她其實很怕陸知嫻揭穿她的謊言。
程老夫人用複雜的眸光看了陸知嫻一眼，「你怎麼搬到這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