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家中待了三日,謝仲宣和謝叔南便得回郡學讀書了。Google搜索
臨走前,謝叔南還不忘寬慰雲黛,「我和二哥雖不在府上,但大哥回來了,若是覺著沒人陪你玩,你就去找大哥玩。」
「這……不必了吧。」
雲黛愣了一下,悄悄看了眼不遠處那神色淡漠的年輕男人,咽了下口水,「大哥哥剛回來肯定有許多事要忙,我不好去打擾。三哥哥你別擔心我,我在府里有許多事可做,若閒著還能去找玉珠姐姐玩。」
謝叔南撇了撇嘴,「也成吧。反正你在家好好的,下次小休回來,我給你帶城西的炸酥魚和紫藤餅。」
雲黛笑道,「多謝三哥哥。」
另一邊,喬氏剛叮囑完謝仲宣,正想囑咐謝叔南兩句,一抬眼見著雕花木格門前兄妹倆說悄悄話,眼底不由閃過一抹複雜神色。
「三郎,你跟妹妹聊什麼呢。」
「沒什麼,就叫妹妹在家聽話,若閒著無聊可以去找大哥玩。」謝叔南邊答邊朝喬氏走來,又笑著對謝伯縉道,「大哥你騎術那麼好,有空指點一下雲妹妹唄,她膽子小,總不敢騎得太快。」
跟在後頭的雲黛心頭叫苦不迭,尤其是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清冷目光時,更是臉頰發燙——前兩日她才跟大哥說,她騎得還好,三哥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黛捏緊手中帕子,緩緩抬起眼,輕聲道,「不用麻煩大哥哥的,我自己多練練,也可以……」
話音未落,謝伯縉開了口,「不麻煩。」
雲黛,「……」
坐在榻邊悠閒喝茶的謝仲宣放下杯蓋,笑道,「大哥都說不麻煩了,小妹就別客氣了。」
雲黛回過神來,訕訕一笑,「那就有勞大哥哥了。」
謝仲宣撣了撣衣袍,站起身來,「母親,大哥,時辰也不早了,我和三郎就先出門了,省得過會兒日頭升起來,熱得慌。」
喬氏自是應下,叫大丫鬟送他們出了門。
謝伯縉在喬氏院裡閒坐了一陣,便起身告退,準備出府拜訪師友。
喬氏也不留他,只提起一事,「你在外五年,又是時疫又是上戰場,如今能平安歸來,虧得佛祖庇佑,過兩日我要去法圓寺還願,給佛祖塑金身,你與我一同去,不得推辭。」
謝伯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喬氏堅持的目光下,頷首道,「兒子知道了。」
喬氏嚴肅的面孔這才松泛,笑吟吟道,「行了,你去忙你的罷,我也得教雲黛看帳了。」
謝伯縉也聽聞母親近日在教導雲黛管家等庶務,這是世家女子出閣前必學之事。他瞥了眼榻邊規矩坐著的小姑娘,眉心一皺。
她還這么小,又柔柔弱弱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實在難以想像她嫁人生子成為小婦人的模樣。
改日還是尋個機會與父親說一聲,多留她兩年,等她再長大些,慢慢尋個好夫家才是。
「我酉時左右回府。」謝伯縉突然出聲。
雲黛怔怔地,看看喬氏,再看看謝伯縉,他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你若想練習騎馬,那個時辰來尋我,晚膳前可練半個時辰。」
雲黛眨了下眼,竟是在跟她說話!
也不等她答,謝伯縉看了她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望著珠光搖曳的水晶簾,喬氏無奈道,「你大哥這個性子啊,唉,冷冷冰冰又不易近人,也不知道日後哪家姑娘能受得了?」
雲黛這邊還琢磨著方才那句聽不出情緒的話是「要她去學」還是「客套敷衍」,聽到喬氏的感嘆,回過神來,莞爾道,「夫人別擔心,大哥文武雙全又有大好的錦繡前程,定能娶到一位好嫂子。」
這話聽得喬氏心裡熨帖,也來了興致,拉著雲黛就與她說起相中的幾戶人家。
那都是些貨真價實的高門貴女,雲黛哪敢隨意評價,全程只笑著聽,順著喬氏的話附和兩聲。
一日過得極快。
傍晚時分,紅霞繾綣,雲黛在清夏軒的葡萄藤下繡帕子。
琥珀捧著個綠釉摩羯紋四曲長杯上前,「姑娘繡了半個時辰了,先放下歇歇眼睛,喝杯紫蘇熟水。」
「也好。」雲黛將手中繡棚放進竹籃里,接過那盞紫蘇熟水慢慢喝著。
紫蘇香味獨特,煮的時候又加了陳皮,夏日裡喝著甜中帶酸,清香撲鼻,很是適宜。
「姑娘,世子爺從外頭回來了。」琥珀提醒道。
「嗯……」雲黛垂著眼繼續喝。
「世子爺說了你可以去尋他,他教你騎馬的。」琥珀歪著腦袋,覷著自家姑娘的神情,「您去嗎?」
「不去。」
長杯中的飲品已喝了大半,雲黛喝飽了般,粉嫩唇瓣沾著水光,好似芍藥沾露,「大哥哥只是客套一句,我怎好當真。再說了,他才回府,有一堆事要做,我騎馬騎得好賴,不過是件小事,何必拿這種事去耽誤他。」
琥珀想想也是,只是有些可惜,「世子爺的騎術和箭術都非凡了得,有他指點,沒準您下回跟喬三姑娘他們去狩獵,也能打到一兩隻獵物。」
雲黛連連擺手,笑道,「算了吧,我可沒那能耐。」
在騎馬這方面,她對自己的要求是,會騎就行,策馬奔騰或者騎馬狩獵還是算了吧,她害怕摔下來,也沒什麼追求刺激的興趣。
主僕倆說說笑笑間,夜幕降臨,一日也過去了。
***
又兩日,便到了喬氏去法圓寺還願的日子。
喬氏帶著雲黛共乘一輛馬車,謝伯縉嫌車轎太悶,騎馬跟在馬車旁。
哪知他外貌太盛,一路惹得許多百姓駐足側目,還有一些膽大的大姑娘小媳婦買來鮮花和帕子朝他砸去。
眼見著越來越多百姓圍觀,謝伯縉下頜線繃得緊緊地。
稍頃,他翻身從馬上下來,掀簾鑽進了馬車裡。
寬敞的馬車裡擺著小茶几、香爐、盛滿冰塊的消暑冰鑒,並不算炎熱,雲黛因起得早,正斜斜地靠在芙蓉軟枕打瞌睡,忽而感到馬車搖晃,她迷茫睜開了眼睛。
好巧不巧,恰好看到鑽進車來的高大男人。
那雙漆黑的美眸瞬間睜大,虛虛握在瑩白手中的小竹絲團扇也驚得落下,摔到寶藍色團花地毯上。
喬氏也有些詫異,「阿縉,你怎麼上馬車了?」
「外頭人多,吵得心煩。」謝伯縉低頭,拾起地上的團扇,遞給雲黛。
雲黛趕緊接過,囁喏道,「多謝大哥哥。」
喬氏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眼,也明白過來,含笑道,「你在外頭打了勝戰,咱們肅州百姓提起你都肅然起敬,如今見著你真人了,可不得多看兩眼。」
謝伯縉淡淡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喬氏道,「好了,既然上車了,就在車裡安生坐著,外頭日頭毒,你騎馬多曬呀。」
謝伯縉稱是,在雲黛對面坐下。
雲黛原先還覺得馬車很寬敞,現下多了個謝伯縉,她頓時覺得馬車變得逼仄——明明先前玄琴和琥珀上車伺候時沒有這般感覺。
她略作思索,覺得應該是謝伯縉身形太高大了,像一座玉山堵在她跟前,滿滿的壓迫感。
馬車繼續朝前行進。
喬氏與謝伯縉閒聊著,雲黛雖不知說什麼,卻也不好再睡,只強打著精神聽著。
好在母子倆也沒多少話好聊,說了沒兩句,便沒了話茬。
喬氏原本想與長子再聊聊婚事,話到嘴邊想到謝老夫人的教誨,到底沒開口,只低頭撥動著佛珠串,默念心經。
馬車裡一時安靜下來。
雲黛看看念經的喬氏,再看對面的謝伯縉,一側頭,正好與他的視線對上。
她先是一呆,後又下意識地躲開。
等低下頭後,她又忍不住想,自己為何要躲啊?大哥哥又不是妖魔鬼怪會吃了她?
雖說她與大哥哥之間並沒有與另兩位兄長的情誼那般深厚,但平心而論,大哥哥待她一直都挺好的。現下她這般生疏地躲避他,他會不會很心寒?
雲黛越想越自責,咬了咬唇,準備與謝伯縉套套近乎。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一句「大哥哥」還沒喊出口,就見對面之人雙臂環抱於胸前,腦袋靠著車壁,一雙長眸闔著,陽光透過淡青色竹簾細細密密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他安靜地仿佛睡去。
雲黛有一瞬失神。
就像五年前第一次見到謝伯縉一樣,她再次驚艷於他的容色。
謝家三兄弟的容貌俱為出眾,單論五官精緻,謝仲宣最佳,他最像喬氏,生得溫潤秀美,卻不陰柔。謝叔南則比較像晉國公,生得俊秀英朗,朝氣蓬勃。
而謝伯縉,雜糅了晉國公的英俊硬朗與喬氏的美貌,成為了夫妻倆無論是外表還是能力都最為出眾的那個孩子。
或許因為如此,老天爺給了他一副冷淡不討喜的性子,以示公平。
雲黛不敢多看,收回目光,低下頭想:他睡了也好,她也可以繼續打瞌睡了,好耶!
她這邊高高興興地閉上眼睛睡覺,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面之人緩緩睜開了眼。
謝伯縉靜靜地看著粉衣小姑娘的睡相,白嫩的臉頰微鼓,在淡淡光線下,還能看到她臉頰上細細柔柔的小絨毛,像是枝頭飽滿鮮嫩的桃。
修長的指尖不自覺地動了兩下。
須臾,他斂了眸光,自顧自提起茶壺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喬氏見狀,壓低聲音埋怨他,「哎唷,這可是上等的龍井,你怎麼跟你老子一樣海喝牛飲,盡糟蹋了好茶。」
謝伯縉道,「方才有些渴了。母親莫心疼,改日兒子再尋些好茶送您。」
「唉,你既渴了,那就再多喝兩杯。」
喬氏哪裡是心疼茶,分明是心疼自家兒子,堂堂一高門貴公子,在北庭吃苦受難,還沾染些粗魯武夫行徑,原本他也能像二郎和三郎那般養尊處優的過日子……
思維一發散,便唏噓感懷了一路。
而雲黛則是糊裡糊塗的睡了一路,等到耳邊響起一道沉金冷玉般的「我們到了」,她才一個激靈睜開眼。
一看到彎腰欲鑽出馬車的謝伯縉,雲黛立刻清醒過來,「到…到了。」
謝伯縉瞥過她白嫩臉頰上睡出的紅印子,語氣不自覺輕了一些,「下車吧。」
五年過去,法圓寺與之前並沒什麼不同,除了外牆新刷了一遍,黃澄澄得很是鮮亮,上頭的佛字又大又顯眼。
喬氏此行捐了一大筆香火錢給佛祖重塑金身,寺廟裡的僧人態度越發恭敬客氣,畢恭畢敬引著他們去朝拜。
拜過佛,喬氏帶著雲黛他們去聽高僧講經。
一場經筵講完,喬氏與高僧討教經義。
雲黛則偷偷走到禪房外,尋了個面善的小沙彌,詢問著給逝者點長明燈的規矩。
小沙彌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慢悠悠與她說了,又道,「一盞燈一年耗資十兩,施主你想供奉多少年?」
雲黛心裡算了一番,「兩盞燈,每盞先供奉五年。生辰八字我都帶了,勞煩小師父帶我走一趟吧。」
小沙彌望了眼禪房內,再看雲黛,「行吧,那你跟我來吧。」
雲黛讓翠柳留下,若喬氏問起,便說她去求籤去了。她自個兒帶著琥珀,跟那小沙彌往供奉長明燈的地藏菩薩殿。
供奉長明燈並沒有雲黛想像中的那般繁瑣,她將父兄的生辰八字交給殿內管燈的和尚,又交了五年的燈油錢。
那和尚便將生辰八字在黃藤紙上謄抄一遍,又放入蓮花燈柄的空隙中存好,點亮燈燭,隨即放置於那已然擺了千百盞長明燈的高台之上。
一室燭光,星星點點,每一縷微小的燈火,都曾經是一條鮮活的性命。
僧人敲著木魚慢慢念起經,雲黛伏拜在蒲團上,望著四周那些明明滅滅的燈火,鼻尖不由發酸,她深深彎著背脊,嬌小的身軀蜷成小小的一團。
琥珀在一旁看著眼眶都不住泛紅,她是看著姑娘長大的,也最是明白姑娘對她父兄的思念。
念完一段往生經,琥珀忙上前將雲黛扶了起來,「姑娘,咱們回吧。」
雲黛緩緩起身,眼圈還有點紅,面上卻是朝琥珀淺淺一笑,「嗯,走吧。」
謝過殿內僧人,主僕倆一道往門邊走去。
腳步剛跨出地藏菩薩殿,門邊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為何今年才給你父兄點燈?」
雲黛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見到是謝伯縉,一顆心跳得更快了。
「大、大哥哥……」她磕磕巴巴的喚了句,「你怎麼在這?」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男人站直了身子,幽深的目光輕輕落在她的眉眼間,濃眉擰起,「哭了?」
雲黛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沒哭。」
謝伯縉眯了眯眼睛,「撒謊。」
雲黛,「……」
在那沉靜又銳利的注視下,雲黛揪緊了繡花裙擺,小聲道,「就哭了一小會兒,現在沒事了。」
謝伯縉嗯了聲,又道,「若我沒記錯,五年前來這,你就問過僧人長明燈的事。我以為你父兄的長明燈早就點了。」
雲黛驚訝的看向謝伯縉。
那回她就隨口問了僧人兩句,沒想到竟然被他聽到了?而且都過去這麼久了,他竟然還記著。
謝伯縉面不改色,淡聲問,「為何今日才點?」
雲黛睫毛顫了下,遲疑片刻,小聲道,「今日存夠了錢。」
謝伯縉皺起眉頭,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沒錢?」
「我自己的錢。」雲黛深吸一口氣,抬起臉對上他的目光,嗓音輕軟,「我想用我自己的錢供奉我父親與兄長……我已經欠國公府太多了,給父兄點長明燈的銀錢,我想自己來……」
謝伯縉本以為她說的存錢,是存下月錢。現下聽她這話的意思,方才給出去的一百兩銀子,好像另有來路?
看著小姑娘倔強清亮的眼眸,他問,「哪來的一百兩?」
國公府不缺一百兩,她的吃穿用度也不缺一百兩,但對於外頭百姓來說,一百兩不是一筆小數目。
雲黛仿佛被他問住了,只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望著他,猶豫不語。
一旁的琥珀瞧著都發急,世子爺真是的,哪有這般跟姑娘家說話的。這要是二爺三爺,一個溫柔,一個逗趣,或是寬慰姑娘,或是逗笑姑娘,哪像現在審犯人似的,她瞧著都發憷!
「世子爺,姑娘她……」
還沒等琥珀說完,謝伯縉一個淡漠的眼神掃來,「讓她自己說。」
琥珀心尖一顫,立刻低下頭,「是,是。」
雲黛見琥珀險些被連累,趕緊上前一步,用身子擋住了琥珀,豁出去般道,「是我……我自己賺的!」
謝伯縉見狀,好氣又好笑。
他是什麼惡人,她何必嚇成這樣?
況且琥珀比她還高半個頭,身形也比她結實些,哪需她護著?從來只見老母雞護著小崽兒,倒是頭次見小雞崽張開翅膀護著大的。
雲黛不知他這會兒在想什麼,但見他肅著臉默不作聲,以為他在等她繼續交代。
於是,她硬著頭皮老實交代了,「我自己閒來無事,會配些藥膏藥丸之類的。玉珠姐姐說我配的那些東西很好用,我就問她能不能拿出去賣。喬家舅母給她的陪嫁里正好有兩家藥鋪,她就幫我放她鋪子裡寄賣……」
謝伯縉聞言,輕呵了一聲,「你們倆倒是膽子大。」
雲黛腦袋垂得更低,怯怯道,「都是些外用的藥膏,就一例是內服的安神丸……我自己先吃過的,玉珠也吃過,用著都不錯。寄賣的時候也沒想賺錢,只想著能賣就賣,賣不出去就算了……沒想到……」
沒想到賣得還不錯,斷斷續續也攢了一百兩。
「祖母先前還誇你勤謹細心,將她後院藥田打理得很好,原來如此。」他拖著長腔,清冷的嗓音透著一種慵懶的味道。
雲黛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低頭絞著手指,「我、我……我知道這樣不合規矩,我下次不敢了……」
謝伯縉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不合規矩?」
雲黛心頭一緊,忐忑的抬眼看他,眼睛仿佛蒙了一層水霧,「大哥哥,求你別告訴夫人和祖母,若是讓她們知道我偷偷在外面賣藥……」
「知道了如何?」
雲黛訥訥道,「有損名聲,有失規矩……」
謝伯縉,「……」
靜默一陣,他才出聲道,「母親那邊的反應我不好說。但祖母若知道你配得藥膏能賣出去,且銷路不錯,她應當是高興的。」
雲黛啊了一聲,錯愕地看他。
謝伯縉似是憶起往事,嘴角微不可察得翹了下,緩緩道,「我聽父親說,祖母年輕時也曾想過懸壺濟世,雲遊行醫,可惜沒有天賦,醫術不行……當初祖母答應嫁給祖父,好似有一個原因,便是祖父願意給她試藥。祖母大為感動,這才從洛陽遠嫁到隴西。」
雲黛先前也聽過老國公爺會給老夫人試藥的事,卻不知還有這麼一出。
她撓了下臉頰,想著措辭,「老國公……他對祖母……感情真深。」
「走吧。」謝伯縉撣了下袖子,「別讓母親等急了。」
他步子大,等雲黛回過神,已經走出好一段路。
雲黛連忙提起裙擺,小跑跟了上去,「大哥哥,大哥哥……」
她一聲一聲喚著,又軟又嬌,跟著他身後。
謝伯縉回頭看了眼那小尾巴,面色不變,腳步卻慢下來,「嗯?」
雲黛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看向他,臉上是討好的、甜甜的笑,「你不會跟夫人說的吧?」
不可否認,小姑娘賣乖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抗拒,尤其頂著這樣一張被老天爺偏愛的臉。
謝伯縉挪開視線,「不會。」
雲黛長長的鬆了口氣,語氣里是掩不住的歡喜,「多謝大哥哥!」
謝伯縉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雲黛跟著他,走了一段,又小心翼翼地問,「大哥哥,那我……還能繼續賣藥嗎?」
謝伯縉腳步一停,「你很缺錢?」
雲黛搖頭,「不缺。」
或許是覺得賣藥的事都與他坦白了,破罐子破摔,再多與他說兩句也無妨,她道,「我就想靠我的本事做些什麼。我與三哥哥一同讀書識字,我學得比他快,考得也好。可從家塾出來後,三哥哥可以繼續去郡學讀書,考功名,而我只能回府里,做女紅,學管家,等著嫁人……我覺著哥哥們都這麼厲害,都能報效社稷,我也想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些什麼……大哥哥,我說這些,你可別笑話我……」
謝伯縉駐足,幽深的黑眸盯著眼前嬌柔清艷的小姑娘,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這顆小小的、脆弱又漂亮的腦袋裡竟然會裝著這些想法。
沉吟良久,他抬手拍了下她的頭,認真道,「放心,不會笑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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