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婚書帶來了嗎?
謝行蘊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眼前的袍子,淡淡嗯了聲。【記住本站域名】
……
白羨魚用完午膳,並沒有直接回院子,而是令人和果盈打了個招呼,坐上馬車往鎮國將軍府趕去。
綠珠想到她們即將要做的事,儘管努力克制,還是有些害怕, 「小姐,到時候您要怎麼帶走我們啊?」
她最關心的就是這個,若是小姐丟下她一個人走了,她怎麼都不放心!
白羨魚不假思索,「等我『死』了之後,你作為我身邊的人,哥哥他們放你歸鄉不也正常?」
「那我是不是不能和小姐您一起走?」綠珠苦著臉,「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才能見著小姐?小姐一個人去姬霜小姐那會不會很孤單?」
「只是暫時的。」白羨魚露出一個帶有安撫意味的笑,「至於白離, 他本就行蹤隱秘,少有人知我有這樣一個死衛,哥哥他們隨便編個理由,便可送他離開。」
「好吧。」綠珠輕輕嘆了口氣。
鎮國將軍府。
白檀深和白景淵正坐在書房,周圍侍衛層層守衛,嚴密的飛不進一隻蒼蠅。
府邸建的恢宏,不僅僅是在表面,將軍府武將出身,少不了許多秘密通道,僕人們以為二公子和四公子現在一個在外經商,一個在苦讀詩書,實際這兩人已經從不同的地下隧道趕來。
沒有要事,隧道皆是處於密封狀態,而縱然是最愛玩的白錦言,讀書識字後背下來的第一本書也是將軍府各個暗道的輿圖。
白錦言和白陌淮趕到書房沒多久, 白羨魚也到了。
白檀深看到白羨魚來了,緩緩攥緊拳站起來, 表情愧疚,「妹妹。」
「大哥二哥三哥,還有四哥,好久不見。」許是解決了一樁心事,白羨魚壓低了音量,笑容卻看上去很是輕快。
「進去說。」白景淵攬住想要撲上去的白錦言,掃了一眼他:「你先不要出聲。」
白錦言咬了咬牙,點頭。
眾人來到了一間密室,白羨魚從前很害怕這個地方,因為一旦要進這個地方,就意味著發生了大事,父母親的死訊她是從這裡知道的,也是在這裡,二哥決定輟學經商,一走就是數年。
可現在她不害怕了,每一回為這個家付出的都是他們,這一回,也該到她了。
白檀深瞥見自家妹妹臉上還掛著的淺笑, 如往日一般乖巧惹人疼, 頓時心臟一痛,眼眶乾澀,「妹妹,你想好了嗎?」
白錦言緊張地看著白羨魚,比她先出聲一步,「妹妹,這個決定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了,你真的要去平南王領地嗎?」
白陌淮和白景淵皆是凝重地看著她。
「嗯。」少女輕輕頷首,唇角微揚,「不過是做個戲,騙一騙那位而已,如果這樣做了,興許還有機會,若是一直待在京都,這裡就是牢籠。」
不管武宣帝何時對他們生了殺意,都如同瓮中捉鱉,手到擒來。
「哥哥,我從前和你們說過的預知夢其實並不是夢。」她語出驚人,頓了片刻,抬起眼看眾人的反應,「那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前世。」
素來愛開玩笑的白錦言此刻也嚴謹異常,等著白羨魚把話說完。
「前一世將軍府經歷了一段鼎盛非常的時期,從現在一直到乾元二十多年,一直備受皇帝信任,而相對的,哥哥你們對他的君臣之誼也非同一般,還曾經為各國傳為一段佳話。」
「可變故往往就在一瞬間,繼大哥在戰場被設計傳來身死的消息之後,二哥三哥還有四哥,接連一月不到的時間,全部入獄被貶……」
白檀深面色微冷,「如此雷霆手段,倒像是害怕我們會做什麼。」
白羨魚見他們在一開始的驚訝過後,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話,不自覺安心了些,「正是,可我打探多時,也未發現到底是什麼讓武宣帝痛下殺手,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一世的時間提前了。」
「和我那日說的一樣,本該是幾年後發生的事情,卻在前不久發生了,這就意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武宣帝就會翻臉,而我們現在並沒有那個實力去抗衡。」
大哥雖手握重兵,可其中魚龍混雜,前世被設計謀害,很可能就是武宣帝安插在他身邊的人所為,這些隱患,不知何時就能給他致命一擊。
現在君臣和睦,這些棋子自然不會動用,軍營一派和諧,可他若是有了爭端和疑心,這些棋子就會立刻化作利刃,刺入大哥的心臟。
白檀深沉思兩秒,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脫離武宣帝的管控,侯府在京都,意味著一舉一動都在武宣帝的監視之下,大軍遠在天邊,即便他有心肅清身邊人,手也伸不了那麼長,反而容易暴露。
從前他放任不管,以為清者自清,同時以表忠心,現在卻不得不一個個挑出來,即便如同附骨之疽,也要立即斬斷!
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個不容武宣帝拒絕的藉口。
「疆外便是北漠,北漠有佛域,傳說有一處三千諸佛坐化之地,百姓奉為聖地,若是誠意跪拜為亡者祈福,便可令亡者後世無病無災,一世無憂。」白檀深話說了一半,白羨魚眼睛就微微亮了亮。
這不就更順理成章了!
若是大哥事先在武宣帝那做了鋪墊的話會讓整件事變得更合理……
她正這麼想著,白檀深那邊就開口了,「之前聽你說了『預知夢』,我寢食難安,也在思考對策,曾給陛下呈上過辭官信,但被拒,接到你的信後,我同他解釋了為何辭官。」
白陌淮摸著下巴,「你怎麼解釋的?」
「我說,我在邊疆迎敵時曾遇到一個佛子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身邊的親人,先是父親母親,後來是身邊親近之人,我擔心影響到小魚兒還有你們,所以想要辭官離京,修身養性。」
白景淵微微一笑,「如此一來,小魚兒『死』後,你正好可以借題發揮,假意為『亡者』祈福,駐軍邊疆,實則暗中整頓大軍,剔除心懷不軌之人,一步一步掌握主動權。」
「到時候,即便是皇帝反應過來了,也已經晚了,再想要安插人手,就沒那麼容易了,幾年的功夫足夠讓軍營脫離他的管控。」白錦言分析道。
白羨魚也嗯了聲,「大哥這一環是最重要的,還有三哥四哥……」
她說著,從袖口裡拿出了一本小冊子,輕拂了下上面不存在的灰,鄭重道:「三哥,我知道你向來討厭結黨營私之人,可羨魚此舉並非結黨營私,而是想要保護你們,若有朝一日到了山窮水盡,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站在你們身後。」
她不想再看到四哥被貶謫時,只有林世子站出來為他說話的場景了。
如此孤立無援。
所以一開始她便做了這個打算。
白景淵從她手中拿過這本樸實無華的冊子,帶著疑慮翻開一看,裡面全部是人名。
每個人名背後都寫了官職,詳細到日期的時間,還有一些人的生平背景。
白錦言皺著眉,「妹妹,這是什麼?」
白羨魚還未開口,白景淵翻著冊子的手忽然頓住,看著上面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他緊擰著眉,「這是……後面幾年中舉升官之人的名冊?」
白錦言倒吸一口涼氣。
隨便看了一段念出來,「……黃立身,魯州風庭村人,乾元十七年中狀元,被奸人所誣,告其聚斂,驕奢,以權謀私,為眾人不齒,帝大怒,當眾駁斥處罰,後臥薪嘗膽,兩年內連跳幾級,後官至太師。」
白陌淮和白檀深同樣也在看這份名錄,這上面出現的人名絕大多數他們都沒有聽過,現在還是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可不久的將來,他們便要鯉魚躍龍門!
而他們或多或少,都遇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有下獄的,受了宮刑的,還有牽連家族的……幾乎沒有一個人一帆風順。
若是一個兩個倒也正常,可整本名錄上的人皆是命途坎坷,這就意味著是有意為之。
羨魚把所有可用可信之人都列在其中,意欲讓他們欠下他們恩情,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若來日他們兄弟有難,這諸多受了他們恩惠的人,也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白馬驛如今在我名下,效仿前相,廣攬天下讀書人,三哥,以後它便是你的了。」
她悄無聲息的,暗中謀劃了一份大禮。
在她即將離開京都時,也為他們安排了後路。
眾人意識到了這一點,皆是隱忍握拳。
白錦言眼眶微紅,「妹妹,你什麼時候背著哥哥我做的這些,我還以為你只知道吃桂花糕呢。」
白羨魚佯裝生氣輕輕拍了下他,輕笑道:「你才知道吃桂花糕呢,我已經及笄了好不好?」
「剛及笄的小姑娘就是應該只知道吃桂花糕的。」白錦言語調有些哽咽,他走上前抱住眼前乖巧可愛的妹妹,兩條俊逸的劍眉緊緊蹙起,神色動容,「是哥哥沒用,以前還讓你催著我上進,現在大難臨頭,還要你來保護我。」
「四哥,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每回發生什麼,都是你來保護我,羨魚現在長大了,自然也可以保護好哥哥。」
白羨魚感覺眼睛熱熱的,「以後羨魚不在京都,四哥你可要好好努力,日後再見,得讓我刮目相看才是。」
白錦言點頭如棒槌,「嗯。」
他被這麼一安慰,頓時有些壓制不住,眼淚居然涌了出來。
白陌淮看著相擁的弟弟妹妹,眼神欣慰,一晃這麼多年了,連跟在他們身後,老是笑得傻乎乎的小魚兒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行了。」他把白錦言拉開,調侃道:「你再哭,一會兒把小魚兒的衣裳都哭濕了,多大的人了,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白錦言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擦乾了眼角,「這不是太感動了嘛。」
白檀深拍了下他的肩,「別光顧著感動,這名錄上面的人你可給我記牢了,你不是喜歡交朋友嗎?明日開始你就去交。」
白陌淮也開口,「有些家境清貧的,我現在便可以資助他們來京都。」
白羨魚默默看著他們討論,除了白馬驛,還有風沙渡和生門,這都是她暗中培養的勢力,可惜美中不足的便是還在萌芽階段。
生門的三千死衛,如今已經發展已有一千餘人,再找來一千餘人刻苦訓練,借著江湖組織的名頭暗中保護他們,也讓她放心些。
最起碼,上一世三哥被誣陷通敵,直接被御林軍抓走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們和武宣帝勢必有一方會倒下,而她和大哥幾人已經離開京都,也無需顧忌什麼了,直接讓生門的人救走三哥便是。
至於洗清罪名這些,她會一樁樁一件件,慢慢和武宣帝算,也讓天下人知道,他是如何罔顧君臣之德,不惜強按罪名,也要置他們於死地的。
「二哥,不久之後會有一場旱災,長達一年,很快大夔的米麵便會大漲,可大夔國庫空虛,皇帝肯定又會借父親良善的名義讓你捐米麵賑災,現在你暗中從他國囤一些,等到那時候你放出,再做個按照旱災的米麵價換算的支出帳冊遞給皇帝,他必會相信你為了賑災,已經將整個家底掏空。」
畢竟武宣帝不知道,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也無法預料到二哥會提前囤積糧食。
「後面幾年二哥你可以裝作生意一蹶不振,推出一個信得過的代理人收購你的財富,實際轉為幕後,這樣武宣帝便不會再打你的主意。」
二哥抄家,名義是白家受賄,所聚財富皆是在朝為官的三兄弟利用事務之便所謀,現在源頭沒了,二哥非朝中官員,武宣帝也難得抓住什麼把柄。
便是武宣帝不管不顧,還是動到二哥頭上,二哥的財富也早已轉移,抄家所得金銀文玩數目少,有了前面賑災捐錢一事,就是武宣帝自己都不會懷疑。
白陌淮始終面含笑意,看著白羨魚說完他才一合扇子,嘖嘖笑道:「真不愧是我妹妹。」
因茲事體大,白羨魚和他們一直商量到黃昏,才離開將軍府。
現在情蠱已解,後面的事情也安排妥當,就只差解除婚約了。
想到下午謝行蘊那雙黯淡無光的墨眸,白羨魚有些發愣,可轉念一想,其實這個結果對他們兩人而言,也並非壞事吧。
本就是因情蠱才有的這樁婚事,解除理所應當,婚事沒了,她才好放心離開。
她本以為謝行蘊是個無情涼薄之人,可如今也見到了他執迷不悟的樣子,或許以後他還會愛上別的女子,也不該由這樁婚事攔著他。
白羨魚想的明白,可不知為何,心臟竟猛然瑟縮了下,微微的刺痛感頓時令她一僵。
「小姐,您怎麼了?怎麼看上去臉色這麼蒼白?」
白羨魚揉了揉臉,眨了兩下眼睫,「沒事,可能是剛剛解了蠱,還有些後遺症。」
……
偌大的房間內,謝行蘊靠在床頭,單手背在腦後,膝蓋上放著兩卷婚書,皆是金絲銀線勾勒,精美絕倫。
他眼皮低斂,修長分明的手指輕輕搭在捲軸上,一點點摩挲著上面的字。
暮色沉沉,澄黃透亮的光斜斜打進來,在地面形成了幾道光帶,屋外蟬鳴雀啼,預示著熱鬧的仲夏夜即將來臨。
謝行蘊慢慢收起了婚書,他看得眼睛有些乾澀,長睫輕輕闔動了幾下。
來到少女的院子時,還未完全天黑便已是燈火連天,正屋的門敞開,月色和燭火暈染著她的面容,模糊又生動,好似夢中人一般。
長靴仿佛在此處扎了根,謝行蘊以為自己有了準備,便可以輕鬆走進去交給她。
現在時間還早,他們日後還是有機會在一起的。
他左手拿著婚書,右手握著白羨魚給他寫的情箋,他曾經要她在他面前背了幾十遍。
只有緊握著她的承諾,想著她笑吟吟的模樣,他才能一步步走到這裡。
可是到了最後一步,謝行蘊發覺,這遠比他想像的要難的多。
白羨魚聽到腳步聲回頭,闖入男人深邃奪目的眸底。
她看到了他手上的東西,本想直接切入主題,話到嘴邊卻成了,「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謝行蘊沉默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白羨魚給他倒了一杯茶,想到自己明日就要離開,先前那些被欺騙的憤怒竟然奇蹟般的消散了些。
「東西拿來了?」
「……嗯。」
白羨魚沒費多大力氣就從男人手中拿過了婚書,她打開看了看,確認無誤後,略鬆了口氣。
好在謝行蘊還是信守承諾的,不然她又得想辦法拿到婚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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