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意斂去,這時候不再笑吟吟地逗她，也沒有任何調笑之色。
秦驍沉穩下來，眸中冷靜，他問她：「你說真的？」
說真的,還是只騙著他玩？
蘇菱點點頭：「真的。」
他握緊那隻手,嗓音低下去：「好,我答應。你別反悔。」
雖然她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像他喜歡她那樣多,然而只要她願意,一點點就夠了。
人之所以孤注一擲去強迫，是因為覺得沒有可能性,要是有兩情相悅的可能,他怎麼也會博上一博。
蘇菱挺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她兩輩子唯一一次主動去嘗試這種可能性,去接受這麼可怕的人，她說：「做飯吧。」
秦驍看著那堆柴：「我來。」
蘇菱笑著搖搖頭,她真不敢讓他來，難吃是小,把房子燒了就不好了,畢竟這是外婆最後給她留下的東西。
「你出去吧，我小時候會這個,很快的。」
秦驍有自知之明,他倒是沒勉強，他出去以後把桌子擦了下。擦完又嫌棄地把抹布扔老遠。
然後看這個老舊的房子，屋頂在漏水，牆面蜿蜒出一條水漬。
他循著這個方向看，倒是看見了很有趣的東西。
木柜子擺了一張照片,十年前的照片，裡面的小女孩扎著兩個小辮子，大眼睛乾淨明亮，穿著裙子，笑意羞澀。
他眸中也漾出了笑意。
能讓他看著就歡喜的，只有一個人。
她小時候也玉雪可愛，然而沒現在這種勾人的美。
這是她生活過的地方，處處留著她以前的痕跡，他一處處看過去，覺得這破地方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直到秦驍看到了一個作文本。
在櫥窗里擺著的，封面泛黃，上面寫著五年級二班，蘇菱。
她小時候字很端正，一看就乖得不得了，他嘖了一聲，把那個本子拿出來。
翻開就是小女孩幼稚的作文，那種每個人小時候都被支配過的題目——
《我的夢想》
秦驍沒有什麼道德心，這是他這個最完蛋的缺點，他往下面一看，差點沒笑出聲。
他的小可愛這樣寫：我最大的夢想是當個有錢人，有很多很多錢。
秦驍以為，像蘇菱這樣的人，小時候會想當老師當志願者，甚至當雷鋒什麼的……誰他.媽想到是想當個有錢人！
她要是一直初心不變，嫁給他就是有錢人了。
怎麼就不能像小時候那麼乖呢？
他接著往下看，發現蘇菱寫她為什麼有這個夢想：因為外婆很辛苦，我沒有見過爸爸媽媽，外婆為了我能上學，白天去工作，晚上還要繡十字繡，她眼睛越來越不好了。
他原本看了第一句想笑，往後越看越心疼。
他繼續翻後面的，都是小學生很普通的作文。然而有一個題目讓他手指頓了頓。
——《我們班我最喜歡的同學》
媽的那女人寫了誰！霍煒。
是個人都看得出是個男同學。
一般小學生小時候寫這種作文不都是拉著同性湊個數嗎？怎麼她看起來那麼老實，還寫了個男同學的名字？
他眼神危險，看著每一個字都氣。
蘇菱寫：霍煒是我們班最好的同學，教室外面的小貓都是他在喂，也會幫同學做衛生，我上周生病沒有來，霍煒幫我抄了筆記，我很感謝他……
呵，可去他.媽的吧，感情自己不夢想當雷鋒，是喜歡雷鋒屬性的男人啊。
讓她喜歡他這種人，是真的挺為難她。
蘇菱把菜端出來，就看見秦驍在看她小學時的作文。
蘇菱頭皮都要炸了，每個人小學作文都是半真半假，一部分是編的，只為湊夠情節和字數，總之就是在成年人看來非常羞恥那種。
她把盤子放下去搶。
秦驍冷靜地舉起手，她沒他高，夠不著，蘇菱又羞又急：「秦驍，你還給我呀。」
他看她蹦，可愛得不行。
秦驍嗤笑，手依然慢悠悠舉著，念她的作文：「我們班我最喜歡的同學是霍煒，因為他餵貓餵狗，還喜歡當清潔工，上周我生病……」
他惡意歪曲人家的品性，蘇菱聽他念作文耳根都紅了，秦驍偏偏還壞，亂說人家。
她眼裡濕漉漉的：「秦驍，你別胡說，不許念了！」
她自己都記不得作文寫了什麼，他一念她就全想起來了。
她小學那個時候，同學都超級純潔，所以她並不覺得寫個心地很好的男同學又什麼不對。蘇菱初一才懵懂知道早戀是怎麼一回事。
那時候班上一對情侶在角落親嘴兒，她做完值日整個人都驚呆了。
然後整個青春期，都被那種不小心看到別人親親的窘迫縈繞。
太羞恥了！然而秦驍不想給她她就拿不到。
她要氣死了：「秦驍！你剛剛還答應過我的！」
秦驍勾了勾唇：「記著的，不許嚇你，不許逼你，這不是沒嚇沒逼嗎。」
蘇菱也不知道怎麼反駁他，就仰頭委屈地看著他。
他笑了聲，心軟得不行。
把本子還給她，蘇菱趕緊拿到柜子里鎖起來。
她臉頰通紅，自己都不記得裡面寫了什麼，所以也不想挑起這個話題，然而秦驍笑道：「蘇菱，你小時候的夢想是想當個有錢人？」
她懵了一瞬：「啊？」
半晌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她雖然一直不注重物質，可是不得不說，世上之人忙碌萬千，幾乎都是為了這個而奔波。
秦驍低笑道：「有個最快成為有錢人的方法啊，想不想聽？」
她說：「我不想，秦驍你不要說啦。」想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秦驍卻突然說：「我把清娛轉給你。」
她呆住了，連忙說：「我不要。」
秦驍笑了下，倒是沒勉強。然而他只是想告訴她，他不再阻止她演戲，甚至可以給她最強大的羽翼。
蘇菱只炒了一個菜，這會兒快一點了，兩個人奔波了一上午，先吃點東西是最重要的。
他給她把飯盛好，面前一盤胡蘿蔔絲，連肉都沒有。
蘇菱也有些窘迫：「抱歉，明明今天是新年，可是我讓你受了傷，還沒什麼好吃的。」
秦驍眼裡三分笑意：「可是這是最好的一個新年。」
二十八年裡，這是讓人最有希望的一年。
他吃了口胡蘿蔔絲，媽的，暖進心裡的甜。
蘇菱下午還是很不安，她堅持要讓秦驍去醫院。淤血不推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好，她平時青一塊都疼很久才會消下去。
秦驍背上的傷，看著就可怖。他的外套也得再買。
秦驍可有可無地點點頭，他其實還有點遺憾的心思。
嘖，蘇菱這破房子唯一的好處就是，只有一張床。
他們到達L市的時候都晚上了，由於過年，整個城市都很喜慶。有的地方還貼了對聯掛了點燈籠，她的小臉也被燈光映得通紅。
那時候城市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的已經施行，夜晚的天空被燈光變成墨藍色，沒有星子，也看不到煙花。
醫院裡有醫生在值班。
旁邊是銀行，秦驍說他要去取錢，他取好出來，蘇菱說：「不是可以刷卡嗎？」
「給醫生包個紅包，畢竟過年。」
蘇菱一瞬間覺得快不認識他了！
這個善解人意的，真的是秦驍嗎？
秦驍笑而不語，然後他還真去超市買紅包了。
醫生護士什麼的，接待他的他全都發。
然而大家都沒要，醫院規定不能收紅包，這家醫院醫生護士都還挺清廉的。
秦驍也不在意，他抽瘀血折騰了大半天，小.護.士看著那傷也覺得可怕：「這個怎麼弄的啊？」
秦驍不回答她。
小.護.士覺得有些尷尬，蘇菱抿唇輕輕笑：「因為這位先生是英雄，救了一個小朋友。」
小.護.士笑意真誠友好了幾分。
秦驍看了蘇菱一眼，沒吭聲，眼底卻軟了幾分。
他們走出醫院的時候，遠處大廈的螢光屏幕在倒計時——離新年過去還有10，9，8……
秦驍拿出真正想送出去的那個紅包。
他給蘇菱。
上面寫著一生平安。
最普通的一個祝福，卻也是他最在意的東西。
她抬起眼睛去看他。
男人眼裡萬千笑意，低聲說：「小朋友，新年快樂，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