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依言轉頭看去,見到面無表情的靳九淵時,心說自己罵了他老婆,這位爺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他微微垂首,打招呼:「靳九爺。閱讀」
「顧叔客氣了。」靳九淵站起身來,淡淡道。
這聲顧叔聽得顧喬頭皮發麻:「您還是叫我顧喬便好。」
靳九淵搖搖頭:「您是安安的叔叔,我稱呼一聲『顧叔』也是應該的。」
顧喬偷瞄了一眼葉長安,見對方笑眯眯的模樣,就知道靳九淵當真是真心愛著長安,否則,這樣一個男人,絕不會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
「是啊顧叔,阿淵若是叫你名字,咱們可不是有點亂了輩分。」葉長安笑著道。
顧喬看了眼
他輕咳了一聲,問道:「方才長安說,如今是九爺在打理葉氏?」
「差不多。」靳九淵走到葉長安身邊,將人攬近懷裡:「安安是我的老闆,我是她的員工。」
顧喬目瞪口呆,有些不太理解靳九淵話里的意思,但這並不影響他明白靳九淵對葉長安的愛重。
他看了看葉長安,然後無情的說:「有九爺在,那當然再好不過了。」不然讓長安這個棒槌當家,改明兒怕是葉氏改姓了都不知道。
葉長安當沒聽見顧喬話里的嫌棄,她走到沙發旁,拉著阿離走過來。
「阿離,這是顧叔叔,是媽媽的……額,知己。」
「顧叔叔。」阿離侷促的戳一下動一下。
顧喬詫異:「這是……」
葉長安笑起來:「我弟弟,葉長青。」
「弟弟?」
「恩。」葉長安點點頭:「我認的,見過奶奶和母親了,等有機會,在帶他回老家見見外公。」
顧喬露出自踏入辦公室以來第一個笑容:「挺好的,你母親想必會很開心。」
幾人寒暄了許久,中午一起吃了飯,這才準備散去。
走前,葉長安欲言又止。
她看著顧喬,終究沒忍住:「顧叔,未來還很長,咱們活著的人,總要帶著那份期盼更好的活下去。」
顧喬愣了一下,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長安,我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
「可是……」
「長安,我心裡住了一個人,從此便再也不能放下其他人。這種感情,你應該最懂。所有別勸我,說不定過個十年八年,我便能想通了呢?」
顧喬笑著道:「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替靳九爺分擔下工作,你母親若是看到她女婿被欺負,估計會揍你的。」
葉長安心虛:「那啥,能者多勞嘛。」
而且這狗男人精力好的不得了。
多消耗些,她才能少受點罪!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才分頭離開。
回去的路上,葉長安不禁感嘆:「若是母親還在,說不定已經和顧叔修成正果,我可能又有個弟弟妹妹了呢。」
靳九淵側頭看著葉長安:「你如此執著的給母親做媒,當心她真的生氣。」
「才不會呢。」葉長安吐了吐舌頭:「母親可溫柔了,連生氣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可惜這樣的人,卻被葉正誠那個狗東西劫磨半生,最後蹉跎了性命。
就在這時,車子突然一陣急剎車!
靳九淵第一時間將葉長安護在懷裡,冷聲問開車的衛一:「怎麼回事?」
衛一:「抱歉九爺,前面有位騎著三輪車的老人家忽然闖紅燈……我先去看看。」
下了車,衛一將地上的水果撿起來放在老人的板車上,對方身上的大衣有些舊,而且似乎身體不好。
「老人家,您沒事吧?」
老人跌坐在地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衛一蹲下身子再次問道:「您還好嗎?」
「你怎麼開車的,年輕人你不講武德啊。」
地上的老人齜牙咧嘴,尖酸刻薄。
衛一皺眉冷聲道:「你怕是搞錯了,是您闖了紅燈。」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闖紅燈了,那明明就綠燈。」
「老人家,您要這樣強詞奪理,那咱們只好調監控了。」
「汰,威脅我,誰怕誰啊,反正我也是老不死的了,你們想怎麼辦吧!」
衛一眉心緊蹙,顯然沒料到對方是個碰瓷的。
他起身朝副駕駛的保鏢走去,正打算讓人先開車回去。
車上的葉長安忽然搖下車窗,看向衛一問道:「怎麼了?」
地上的老人還想要再理論,突然看到后座上那兩張熟悉的臉,市儈又囂張的表情倏地變成驚異和難堪。
葉長安只看了眼老人,便吩咐衛一:「你留下,送老人去醫院。」
衛一:「是,夫人。」
老人下意識避開對方看過來的目光,低下頭,故意啞著嗓子不耐煩的說:「算了算了!當我倒霉,惹不起你們這麼有錢人。」
說完,起身利落的拉扯水果車匆匆跑掉,周圍的人一陣嗤笑。
葉長安看了眼衛一,衛一瞭然的追上老人,將兜里為數不多的現金放在老人車上後,又飛快離開。
賓利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這時,原本跑掉的老人忽然停住腳步,望著車水馬龍的道路,眼中神色複雜。
他身上穿著起球的灰色大衣,腳上的棉鞋灰撲撲的,鞋子邊緣甚至能看到泥土。他的臉上布滿了溝壑,一看便知是飽經風寒。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正誠!
當初靳九淵放話不許他踏入臨江城半步,直到半個月前,他才得以回到這裡。
只是曾經養尊處優的富家老爺,如今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哪裡還有當年的意氣風華?
一所無有後,他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乞丐,終於見識到了人情冷暖,明白自己這些年錯的有多離譜之後,他便越無法面對自己。
明明有嬌妻在懷,有那般優秀的女兒,整個臨江城誰不羨慕他?
可為什麼他會被迷了心智,貪戀外面的花花草草,最終害人害己。
看著自己滿是皴裂的手,無邊的悔恨淹沒了他。
這時,電話聲忽然響起。
葉正誠,哦不,他如今改了名,叫李大山,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接起電話,對話傳來女人的聲音:「大山叔,你快回來,阿喜他,他不見了……」
李大山在女人嗚咽的哭聲中掛斷電話。
四個月前,他喝了酒,落水差點淹死的時候,被這個叫桂花的女人救了。
這個帶著智障殘疾兒四處撿破爛、為了給孩子治病的桂花,似乎讓怨天尤地、渾噩度日的葉正誠領悟了什麼。
從那以後,他不在喝酒,開始學著賺錢,學著攢錢,緊巴巴的過日子,然後照看這對孤兒寡母。
他抹了把淚,明白從今往後,他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看著那個女兒大放異彩!
永遠別出現在她面前,就是對她最好的補償!
李大山騎上三輪車,最後望了眼那輛早已消失不見的賓利,往那個貧民窟的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