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語嫣的「親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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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柳輕心說,前堂里,有個背著琴的人在等他,翎鈞便知,是萬敬初來了。【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而瞧柳輕心在提到了萬敬初之後,就一直眯著眼睛看他,一副讓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神色……他還如何會不知,自己該坦白些什麼?

  「咳,那個,恩,娘子。」

  當著語嫣的面兒,翎鈞自不好意思,直接把柳輕心撲倒在榻上,再「聲情並茂」的跟她告饒。

  他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不識趣的站在柳輕心身後,半點兒迴避意思也沒有的語嫣,頗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以「提醒」語嫣,非禮勿視,沒啥事兒了就趕緊出去,別杵在這裡礙人眼。

  不曾想,語嫣非但沒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毫不客氣的,把帶著冷冽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就手給了他一個,無聲的警告:休想撒謊,敢騙我姐姐,當心我「削死」你!

  「你餓不餓,語嫣?」

  聰明的女人,永遠知道,要給自己的夫君留面子,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會總想著,要與人爭個是非曲直。

  爭吵,是最傷感情的。

  連尋常友人,爭吵的次數多了,都會本能的疏遠起來,更遑論夫妻?

  這世上,從無絕對的是非曲直。

  許多遭世人褒讚或辱罵的人,說到底,不過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做著自以為正確的事,只不過,有的人贏了,有的人輸了。

  自古,成王敗寇。

  「唔,有一點。」

  「姐姐,你餓麼?」

  年節時候,沿路連一個賣茶水包子的攤子,都未見開張,再加上她們著急趕路,過城不入……

  原本,柳輕心是使人備了不少點子在路上吃的,奈何,語嫣和顧落塵這兩個孩子氣的傢伙,爭搶完了糖果之後,就開始搶食點心。

  柳輕心怕兩個奶娘吃不好,會影響奶水,便把自己的那份,不會遭兩人搶奪的點心,勻給兩個奶娘,自己只隨便的吃了些乾糧果腹。

  而就是食用乾糧,也是晌午時候的事兒了,現在,都已經入夜了!

  「有些餓。」

  「你去廚房瞧瞧,弄著吃的來,再跟那位老人家告訴一聲,他家三爺醒了,讓他把我囑他準備的粥,盛一些過來。」

  柳輕心笑著看向語嫣,簡單的跟她交待了幾句,便把目光,落回了翎鈞臉上。

  幾日不見,他又清瘦了不少,臉色,也是較在江南時,蒼白了幾分。

  她需要一個解釋。

  若他不能說一個,能讓她接受的理由出來,可就休要怪她這當大夫的,跟他不客氣!

  須知,相同的病,多的是不同「治」法,縱是同一種治法,比如針灸,也不乏很疼,有些疼,有點兒疼,不疼,完全不疼,毫無感覺等諸多可能……

  倘需讓翎鈞,長「些」記性,她也是狠得下心,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有些事情,絕不可以做的!

  「好的,姐姐!」

  「你,我不在的時候,不准惹我姐姐生氣!」

  對柳輕心,細言軟語,對翎鈞,卻是聲色俱厲。

  語嫣並不是個,善於偽裝自己喜怒的姑娘,但這,卻非但不會讓柳輕心覺得她討厭,反而讓她覺得,她又率真,又可愛。

  她以「你」來稱呼翎鈞,全不在意,他的皇子身份。

  而且,她也沒打算改口,稱翎鈞為姐夫,就算他拿堆積如山的糖和點心來也不行,除非,有朝一日,她覺得,他配得上柳輕心了,才有這種可能。

  當然,只是可能。

  ……

  目送語嫣離開了房間,柳輕心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翎鈞身上。

  她沒有著急跟他逼問。

  於等待一途,她從不缺乏耐心。

  「跟你說話的那位,是九叔。」

  「有諸多軍功,卻因從軍前,失手殺人,遭發配而無資格晉升將官。」

  翎鈞習慣性的轉移話題。

  話出了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習慣這東西,還真是害人,跟他家娘子,他有什麼可隱瞞的?

  「咳,那個,娘子,我的意思是說,閒事就說到這兒,你想問什麼,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在小榻上坐了起來,往柳輕心的身邊湊了湊,「我,我之前,的,的確是喝了些酒,但,但那也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說罷,翎鈞小心翼翼的偷瞧了一眼,柳輕心的臉色,見她仍只是眯著眼睛看他,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忙又細細的想了一番,自己是不是還該「坦白」些什麼。

  「我,我這幾日,的確是有些沒好好吃飯。」

  「那,那也是因為,饕餮,額,就是這裡的廚子,做的飯實在難吃,我,我著實咽不下去所致,不能,不能怪我的,對罷?」

  伸手,輕輕的揪了揪柳輕心的衣袖,翎鈞的反應,那還有半點兒,皇城「煞星」的氣勢?

  活脫脫一個犯了錯兒,跟自家娘親告饒的可憐孩子模樣!

  「我讓九叔煮了驅寒的粥,一會兒端來了,你先喝些下去。」

  對翎鈞,柳輕心從來都狠不下心來。

  更何況此時,他明明病疾纏身,還滿心想著,要討她開心,不讓她擔憂。

  「上次犯病,吃了我給你備的藥?」

  起身,從旁邊拎了個軟墊過來,給翎鈞墊到背後,柳輕心重又側身坐到了身邊,「我記得,在江南時,曾跟你說過,寒氣祛除後,務必保暖七日,禁吹涼風,以防寒氣再入,不記得了?」

  「記得。」

  「只是不得不吹,所以……我想著,喝著酒,會暖和些,涼氣就不會……」

  在江南養傷時,翎鈞也曾於對弈時,學了些許醫道皮毛,只是,他所學的這些,於醫道廣博傳承相較,不過滄海一粟,全不夠他「融會貫通」,救人護己。

  「彼時,沐睿使人給我送了信來,說我妹妹在一個坊市店鋪門口,與沐德豐起了爭執,她走後,那店鋪的東家,又不明因由的,揍了沐德豐一頓。」

  「以沐德豐德行,必報復那店鋪掌柜,所以,我便使人去亂墳崗,搬了幾具肢體齊全,無人安葬的屍體回來燒了個半焦,換出了那鋪子裡的幾人,並使人給姜如松報了信兒,讓他稟報父皇,帶人來捉拿那為惡的沐德豐。」

  「之前,你見得那個,背琴的冰渣子,就是那店鋪的東家。」

  一口氣說完事情的前因,翎鈞頗有些氣喘的,停了好一會兒,才又輕舔了下唇瓣,跟柳輕心陳述了後半部分,「那冰渣子,使人轉移了鋪子裡的樂器,猶不放心那鋪子,非要親眼看著,沐德豐被抓了才甘心。」

  「我怕他惹出亂子,壞了謀劃,只得跟他一起,躲在對面兒鋪子的屋頂兒上看熱鬧。」

  「那酒,就是陪他看熱鬧的時候喝來禦寒的,咳,我記著你說過的,空腹喝酒易傷脾胃,所以,還一併帶了些肉食上去。」

  劇烈的咳嗽,使翎鈞漲紅了臉頰。

  他順勢伏在了柳輕心的膝上,以壓制這突如其來的難挨,不曾想,這咳嗽竟愈演愈烈,到後來,竟是連他的肩膀,都隨著咳嗽,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半夜三更,跑去屋頂吹冷風,喝酒吃肉,我之前,怎沒發現,你是這麼一個不怕死的人呢?」

  柳輕心伸手,扶住翎鈞肩膀,輕輕的往他後背上拍了幾下,就幫他止住了咳嗽,然後,小心的扶了他,倚回了軟墊上,並順手,幫他把被子,拉到了胸口位置。

  「這幾日,就不要想著出門去了。」

  「安心在這裡休養些時候,外邊的雜事,我代你周全。」

  說到這裡,柳輕心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是想過,要與翎鈞執手相扶,只是不曾想,這一天,會來的如此倉促。

  「你回來的這些日子,做了些什麼,燕京這邊兒,都發生了什麼變化,且說與我聽聽。」

  「依著咱們之前的謀劃,使人給各世家府邸送了請柬。」

  「那幾人,我親自送的。」

  客套,永遠都是留給外人的。

  聽柳輕心說,會幫自己周全外邊的事兒,一向對她放心的翎鈞,也不再跟她墨跡,笑著捉了她的手,抱在了懷裡,才開始,原原本本的,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和各方的態度反應,說給了她聽,「只是,我未曾想到,那日,我為了給我妹妹收拾『尾巴』,設法使人救下的人,也就是坐在前堂的那個冰渣子,竟是斷念樓的少門主,遭了沐德豐禍害的那間鋪子,是其父親,特意依著斷念樓舊俗,放置在城池坊市里,給他了解世間百態的落腳之地。」

  「若論武技,他應與顧落塵相仿。」

  「只是,論對世道人心的辨識,他的經歷,怕是連顧落塵的十之三四都不及。」

  「前些年,我與斷念樓門主,有過些許來往,曾偶然聽人說起,斷念樓門主,是父子相承,且被選中繼承衣缽的兒子,需自幼居於深山,以斷絕受外界干擾的可能,只一心修行學識武技。」

  提到萬敬初,翎鈞頓覺頭疼。

  若朱堯媛也心儀於萬敬初,他便需要,謀劃成全二人,若朱堯媛,只是因著淘氣貪玩,戲耍萬敬初……他還真就沒想好,該怎麼給萬敬初的父親,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據他所知,所有的斷念樓門主,一生,只會心儀一人。

  傾一門之力,與其成連理,終一生所念,與其共白頭,妻死夫斷塵世念,擇妻生前所喜之地隱世,建墳守靈,待百年之後,與其合葬,反之亦然。

  斷念樓之名,便取自於此。

  「你妹妹,瞧上人家了,人家不願意?」

  瞧翎鈞表情急轉,面露為難,柳輕心便本能的,對她那還沒來得及見面的「小姑子」和正等在前堂里的萬敬初的關係,猜測了起來。

  明朝重禮法。

  皇宮內院,更應是規矩嚴苛的地方。

  不過,以她對隆慶皇帝的印象……她覺得,隆慶皇帝,應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所以,在柳輕心想來,會讓翎鈞為難的事兒,該是他妹妹的態度,而非其他。

  「我哪裡知道!」

  「我這當人兄長的,總不能徑直跟她問詢,是不是心儀什麼人罷!」

  「再說,就算我不惜臉皮,跟她問了,她一個姑娘家,哪好意思,跟我個大男人,說這些閨閣密事!」

  說到這裡,翎鈞突然愣了一下。

  繼而,便像是,新發現了救星般的,往柳輕心的身邊兒湊了湊。

  「我已使了人,去給那丫頭送信,約她明日來府上品茶。」

  「你不允到處走動,不若……就使了人去,接她來這裡小敘?」

  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過露骨。

  翎鈞知道,他把話說到這裡,以柳輕心的聰慧,定能明白,自己到底是,希望她幫忙做些什麼。

  她是女子。

  又是朱堯媛未過門的嫂嫂。

  她們兩人,聊些閨閣之事,自比他這當哥哥的,直言問詢,要少諸多尷尬。

  而且,這也有利於她們兩人,變成至交。

  「你妹妹喜歡那人。」

  「他的武技,比我差很多。」

  「他的見識閱歷,與語嫣相仿,只是比語嫣安靜些。」

  屋頂橫樑處,突然傳來了顧落塵那獨有的陰冷聲音,緊接著,便聽一聲並不算鬆脆的點心扳裂聲。

  「難吃。」

  「呸!」

  咚——

  一聲硬物碰撞桌面的沉悶聲響。

  一隻金絲盤花的青瓷盤子,穩穩的落在了桌子上,裝在盤子裡的七八塊點心,被震碎半數,卻無一散落盤外。

  顧落塵翻身落地,緩步走到了翎鈞所處的小榻旁邊,毫無擾人團聚覺悟的,拎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了柳輕心的右手邊。

  「糖沒了,女人。」

  睨了翎鈞一眼,顧落塵便把目光,轉向了柳輕心,「我不用他給面子,若他欺你,負你,攝天門,總有你容身之地。」

  「你是語嫣的姐姐,便該算是,我攝天門人。」

  「攝天門人,欺者,滅三族,辱者,滅五族,傷者,滅九族。」

  「權貴不論。」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顧落塵把目光轉回了翎鈞身上,仿佛是一種告知,亦像是,一種警告,「帝王無赦。」

  吱呀——

  門被從外邊推開,語嫣端著一碟與顧落塵丟棄的那碟相仿的點心,鑽進了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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