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鈞稍稍想了一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沒直接回答柳輕心的問題,而是指著棋盤上的一枚黑子,跟她問了一句。
「你可記得,之前時候,有這麼一單生意。」
「那人,想花三千兩銀子,跟顧掌柜買那頭豬的命,他沒答應,轉手,賣了咱們人情。」
「記得。」
柳輕心沉吟片刻,緩緩抬頭,看向了坐在她對面的翎鈞。
「那暗帳,是那頭豬供人出來的。」
「買兇之人,應是想滅他口,以防暗帳的事外傳。」
之前,忙於謀劃請李素入瓮,沒留意這條線索,現在聽翎鈞提起,柳輕心的額頭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按照殺手界的規矩,顧落塵不能泄露買家身份。
所以,她無從得知,那跟顧落塵買兇的人,到底是江南大營主事,還是李素。
「據落塵所說,他遣人去找那暗帳時,那暗帳,已不在那頭豬所說的地方,而是在李素的那個親信手裡。」
對柳輕心和翎鈞而言,德平伯李銘,於何時入手那本暗帳的抄本,以及,所得抄本是否完整,都會影響,他們之後的落子。
李素是個私心頗重的人,柳輕心猜測,對德平伯李銘,他,也會有所保留。
只不過,他到底保留了多少,保留在了何處,她,無從知曉。
「我們不防這樣。」
「把李素有可能得到帳冊的時間,做幾種推斷出來。」
「然後,根據這些推斷,做出相應的應對準備。」
翎鈞緩緩伸手,用右手食指,輕輕的敲了敲,象徵德平伯李銘的那枚黑子,跟柳輕心,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凡事,皆有先兆。」
「我大概能猜測,李銘會在得到帳冊後,做些什麼。」
說罷,翎鈞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房梁。
「整天貓在房樑上偷聽,也就罷了。」
「你說你……能不能稍有些殺手之王的樣子,別總把糖渣兒,往我身上掉?」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轉身下地,一臉嫌惡的,將顧落塵掉在他衣服上的糖渣兒,抖落地面。
「待我成了殺手之王,再說。」
顧落塵自位於翎鈞腦袋正上方的屋樑,翻身落地,頭也不回的,朝餐桌方向,勾了下手指。
柳輕心需雙臂使力的圓凳,像是受了什麼牽引般的,「呼」的一下兒,飛了起來,然後,在顧落塵的身後,穩穩落地。
而下一秒,顧落塵,就坐了上去。
「幫我照顧一天師妹,我付你一條消息。」
不再搭理翎鈞。網
顧落塵把目光,落到了柳輕心身上。
他用了「幫」這個字。
「攝天門替人做事,不都是明碼標價的麼?」
「你這麼跟我應承條件,不會違背門規?」
柳輕心第一次從顧落塵嘴裡,聽到「幫」這個字。
她雖與他相識不久,但從他的那些手下,跟他說話的態度來看,他,應是個從不需要求人的人才是,今日怎麼……
「不會。」
顧落塵那宛若死水的眸子,突然動了一下。
他沉思片刻,然後,對柳輕心表示了自己的誠意。
「吃喝用度,你出。」
「她惹下的一切麻煩,我來擺平。」
「我可以先付你五條消息。」
「她後天到。」
顧落塵一邊說著,一邊從衣袖裡,摸出五封書信,在柳輕心面前,一一擺開。
蠟封完整。
從蠟封上的圖案看,這些信,皆出自攝天門暗探之手。
按市價,應值五千兩銀子,甚至,更多。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位,語嫣姑娘?」
柳輕心一直堅信,這世上,沒有哄不了的孩子,只有沒用對的方式。
上午,翎鈞睡覺的時候,顧落塵曾跟她說,要讓這位語嫣姑娘,跟她致歉,她未向他細問,也沒打算跟他細問,這位語嫣姑娘,到底是做了什麼,對她不起的事。
但現在,他提出,讓她幫忙照顧這位語嫣姑娘,她,就必須跟他,問個清楚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要與一個,連顧落塵都覺得頭疼,需要請人幫忙照顧的姑娘相處,她,總得手裡,有幾張掐得住對方的底牌。
「是。」
提起語嫣,顧落塵那鮮有表情的臉,突然扭曲了一下。
顯然,這位語嫣姑娘,可以被認為是,他的「克星」。
「她有什麼喜好?」
柳輕心知道,這位語嫣姑娘,註定會被顧落塵轉交給自己「照顧」。
就算她現在不同意,顧落塵也會想其他辦法,讓她不得不答應。
既然,結果沒有什麼不同,她何不開開心心的收下,他送出的「誠意」,然後,早做準備?
「吃。」
「玩。」
「欺負人。」
「捉人閒聊。」
顧落塵每說一個詞,語氣便不由自主的增加一分,到最後一個,竟像是發泄般的,低吼了出來。
對他來說,他的這位小師妹,語嫣,就像一場噩夢。
而對生活在攝天門的其他殺手而言,她,已經不僅僅是噩夢那麼簡單。
攝天門裡,有一條上任門主,也就是顧落塵的師父,定下的懲罰。
懲罰的內容是,陪語嫣三天,無條件的服從她安排。
懲罰的因由是,沒有完成事主委託的任務。
與陪伴語嫣三天,並列可選的懲罰,是砍掉一根手指。
「就這些?」
顧落塵的回答,讓柳輕心微微一愣。
她想不明白,這些不管怎麼看,都正常至極的喜好,為何,會讓顧落塵如此發愁。
「我會跟她約法三章。」
顧落塵稍稍遲疑了一下,像是對什麼事,欲言又止。
少頃,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決定對柳輕心,不再有所保留。
「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但是,你需要記住,她是個非常危險的存在,連我師父,都對她避之若疫。」
「臨終彌留之際,他老人家曾跟我致歉。」
「他說,他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把語嫣撿回了攝天門,讓我不要恨他。」
柳輕心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一個人可怕的措辭。
她揚了揚眉,用一種戲謔的口氣,逗了顧落塵一句。
「你知她可怕,還這般在她背後,說她壞話,就不怕,她報復於你?」
聽話聽音。
聽顧落塵說,他可以跟語嫣約法三章,柳輕心便明白,這位語嫣姑娘,並不是那種油鹽不進的熊孩子。
能聽進去話的人,再可怕,能可怕到哪裡去?
索性不過是,淘氣了些,比別人難管教了些罷了!
「我只是說了事實。」
「在攝天門,這些事,人盡皆知。」
見柳輕心全不把自己的告誡放在心上,顧落塵不自覺的抿了下唇瓣。
在搬來柳琴心隔壁之前,他的臉上,從無表情,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死氣沉沉,一成不變的調子。
雖然,現在的他,還是表情匱乏,說話鮮少含有情緒。
但用翎鈞的話說,他與之前認識的那個顧落塵相比,已算得上,是有天壤之別了。
「是不是我照顧她一天,你就付我一條消息?」
給顧落塵丟了一個白眼。
柳輕心突然覺得,這位語嫣姑娘,頗有些可憐。
且不論,她心性如何,混世魔王到了何種程度……
既然,顧落塵說,她是他師妹,那年紀,應比顧落塵小,嗯,充其量,不過是與他同年。
一個十一二歲,至多,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被一個門派的人敬而遠之,她,應該是很寂寞的吧?
「任何你希望得到的消息。」
「長期有效。」
「攝天門,言出必行。」
聽柳輕心有意「接手」語嫣,顧落塵忙向她表明態度。
他表明的,是整個攝天門的態度,而非,僅代表他自己。
「若她惹下麻煩,攝天門負責把麻煩滅口。」
「你也可以選,不要消息,換人命,一天,按一千兩銀子記,依市價,等價交換。」
顧落塵不是個懂得轉圜的人。
他能一股腦兒的,說出照顧語嫣的「定價」,顯然,是在攝天門裡,早有這樣的條款存在,或者說,之前時候,已經有人嘗試過這件事兒,只不過,沒能堅持至今。
「她有害怕的事或東西麼?」
柳輕心撇了撇嘴,扭頭,抬頭,看了一眼,重新坐回榻上的翎鈞。
見他沒有干涉或阻止自己的意思,柳輕心才又把目光,落回了顧落塵身上。
「關黑水牢,應該,算是一條。」
顧落塵認真的思考了半天,才終於從牙縫兒里,擠出了一句。
在攝天門,沒人不害怕,被關黑水牢。
只不過,將語嫣關進黑水牢,除了是懲罰她以外,也等於是,在折磨其他人。
她會用移魂術,操縱看守到處亂竄,打開關押宗門要犯的監牢和鎖鐐,然後,看那些因為被關了太久,而呈瘋癲狀態,卻又武功了得的人,到處搗亂,打架放火,以逼迫下令將她關進黑水牢的攝天門門主,放她出來,將那些「瘋子」,關回牢房。
以前的攝天門門主,顧落塵的師父,想過無數種方法,避免語嫣得逞,但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
語嫣的本事,也在與他老人家的「較量」中,日益精湛。
顧落塵接管攝天門以後,將地牢鑰匙一分為三,使語嫣無法通過控制守衛,以釋放要犯的方式,脅迫他放她出黑水牢,才算讓「關黑水牢」這懲罰,對她有了些許威懾力。
只不過,常因犯錯,被罰關黑水牢的語嫣,並沒因此,而放棄折騰。
起先,她會挑在顧落塵住處值崗的殺手,釋放移魂術,與顧落塵「促膝長談」。
後來,發現自己「熬」不過顧落塵,就換了套路,嘗試以移魂術控制顧落塵。
未果。
於是,她便放棄了跟顧落塵「正面作戰」,想出了,控制其他殺手,害他們任務失敗,讓他們受罰,依上任攝天門門主訂立的新規,陪自己玩耍。
然結果,並未如她所願。
為了不被她折磨,九成九任務失敗的殺手,都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放棄一根手指。
發現自己無論怎麼折騰,也不會被顧落塵免除懲罰,攝天門裡的其他殺手,也對自己日益疏遠,語嫣終於服軟,不敢再給顧落塵找麻煩,以保證,自己至少能在攝天門的山上,享有相對的自由。
她依然喜歡黏著顧落塵,喊他落塵哥哥。
只不過,會在他說出「如果怎樣,就關黑水牢」這樣的話之後,乖乖認慫,與「如果」之後的事,井水不犯河水。
「除了這條呢?」
柳輕心並不知道,顧落塵所說的,黑水牢,是個怎樣的地方。
只不過,單從名字,這地方,就讓她心生不喜。
她希望,能通過自己努力,把語嫣改造成一個,討大家喜歡的姑娘。
而不是用威脅的手段,讓她把自己,當成禁錮她的枷鎖。
「沒了。」
顧落塵答得痛快。
並非他有意敷衍柳輕心,而是,他是真的從未試過,也從未考慮嘗試,以其他方法,威嚇語嫣。
在他想來,方式,如同兵器,有一種趁手的,就足夠了,準備太多,反易生變數和紕漏。
他是個殺手。
純粹的殺手。
連考慮事情的方式,都如他手中的彎刀一般,鋒利而簡單。
「好罷。」
「等語嫣姑娘來了,你就使她來找我罷。」
「這五條消息,就當是定金。」
索性也不可能從顧落塵嘴裡,打聽到更多語嫣的情況,柳輕心乾脆的選擇了放棄。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撿起了桌子上的第一封信,撬開了蠟封。
這是一條,來自燕京的消息。
信上說,德平伯李銘,於一日前,找了嫡子李虎躍和李嵐起進書房,所談不詳,但李虎躍已於當日,自燕京南門出發,乘馬車,沿官道南行,其左手,似有三指,活動不便,李嵐起離開李銘書房後,回了自己住處,跟他的正妻段氏,密談了半個多時辰,然後,便離開了德平伯府,去了城外別院,他正妻段氏送他出門時,臉上,似有淚痕。
「李銘已經動手了。」
「這李嵐起,應就是那個,即將被他放棄,用來盤活棋局的嫡子。」
「只是,我不明白,為何,這李嵐起,沒有直接去認罪伏誅,而是去了城外別院。」
讀完第一封信函,柳輕心眉頭微擰,轉手,將其遞給了,坐在她對面的翎鈞。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