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沈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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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輕心的決定,有些出乎沈鴻雪意料。【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一如大半年前,得他二叔傳書,說柳岳昭那小屁孩兒,孤身一人跑去了南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要參軍,說是,要變成厲害的人,滅了哱家,給他姐姐報仇時般,令他難以置信。

  柳輕心像她祖母,沈老爺子心心念念了幾十年,仍無法放下的青梅之約。

  她的童年,有一大半時間,是在沈家度過的。

  而柳岳昭,這比她小了四歲的小崽子,卻因長得太像他祖父,奪了沈老爺子摯愛的那人,而頗不得沈老爺子待見,一年裡,也未必會在沈家住超過十天。

  柳岳昭與柳輕心的關係,沈鴻雪並未留意太多。

  他只記得,柳輕心遠嫁寧夏,他被從院子裡放出來時,柳岳昭將他撲倒在地,瘋了似的捶他,咬他。

  他說,你這畜生,枉我姐姐等你,你卻在這裡清閒,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殺了你,給她陪葬。

  那時,柳岳昭十歲,還是個細皮嫩肉,立志文舉奪魁,從未摸過刀劍的孩子。

  但三個月前,他隨商隊往南疆收送貨物,看到的,卻是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舉手投足,雷厲風行的少年。

  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

  兩年,也可以改變一個人。

  他變了,柳岳昭,也變了。

  「我不知,你是不是還記得岳昭。」

  「那孩子,變了很多。」

  沉默半晌,沈鴻雪終是決定,對柳輕心不做隱瞞。

  「若你執意,要讓他去燕京觀禮,我需跟祖父商議,是不是先安排個時間,讓你們見一面。」

  「至於,你母親,以後,人前里,你怕是只能稱她為姑姑了。」

  說罷,沈鴻雪緩緩的吐了口氣,抬頭,看向了被翎鈞圈在懷裡的柳輕心。

  聘禮已至,柳輕心嫁給翎鈞這事兒,已成定局。

  有些事,他阻得了一時,阻不了一世。

  既然阻不了一世,他又何苦……

  「我記不得他。」

  「縱是見面,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

  對柳岳昭,柳輕心沒有任何概念。

  她只知,他是她弟弟,小她四歲,現在,人在南疆。

  「還有,我母親。」

  提起這原主的母親,柳輕心稍稍遲疑了一下。

  「你說,我以後,在人前里,只能喚她姑姑,這事兒,她能接受麼?」

  「以我說,這選擇,也是便宜她了!」

  對柳輕心的母親,自己的姑姑,沈靈犀,沈鴻雪是有怨氣的。

  柳存志與哱家指腹為婚時,她不拒絕,可以說,是為了自己孩兒打算,幫她謀一段網

  可後來,柳輕心與他暗生情愫,拒嫁寧夏,她沈靈犀,做了什麼?

  她拿了一根簪子,頂在自己的喉嚨上,告訴柳輕心,若她不肯上接嫁的輦車,就死在她面前!

  寧夏,窮山惡水,黃土連天,民風彪悍。

  她可曾想過,將柳輕心嫁去寧夏,跟送她去死無異!

  既然,昔日,她能為了成全自己丈夫的野心,舍自己女兒的性命不顧,那今時今日,又有什麼資格,哭天抹淚,悔不當初!

  「昔日,她不顧祖父勸阻,迫你遠嫁寧夏之時,便已不再有資格,聽你喚她母親了。」

  沈鴻雪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馬背上的皮口袋,將柳輕心遞給他的藥材包放了進去。

  他不想提沈靈犀。

  或者說,根本就不想承認,她,還可以被算作他的親人。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無奈。」

  「她是輕心的母親。」

  「又何嘗不是,柳存志的妻?」

  對沈靈犀,翎鈞有自己的看法。

  他鬆開柳輕心,上前,輕輕的拍了拍,沈鴻雪的左肩。

  「嫁給柳存志之前,她也有心儀之人。」

  「可沈家,還不是一樣,不顧她反抗拒絕的,逼她上了柳家接親的輦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順者眾,拒者稀,自古如是。」

  說罷,翎鈞笑著轉身,看向了還站在原地的柳輕心,半開玩笑的,跟她說道。

  「若將來,我們有女兒,我定不替她決斷。」

  「待她到了適婚年紀,就給她一條繩子,看上誰,就把繩子的另一端給誰,若那人不答應,就把那人綁回來!」

  ……

  送走沈鴻雪和李二刀後,翎鈞便拉著柳輕心的手,進了臥房。

  他不希望,柳輕心對她母親心懷怨恨,所以,他決定,把一些沈鴻雪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的事,對她和盤托出。

  關門,落座。

  翎鈞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把自己著人打聽到的一些事兒,整理順暢,才抬起頭,看向了坐在他對面的柳輕心。

  「有些事兒,並不像鴻雪說的那麼惡劣。」

  「我著人調查過你母親,在你遠嫁寧夏這事兒上,她也曾為你奔走懇求,謀劃計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那些謀劃,都以失敗告終罷了。」

  「若你尚有之前記憶,應是知道的。」

  提起沈靈犀,翎鈞輕輕的嘆了口氣。

  如果,一定要用什麼詞,來概括沈靈犀的生平,那,恐只有「可悲」兩字,勉強恰當。

  被至愛之人背棄,被至親之人迫嫁,被至信之人欺瞞,被至惜之人怨恨。

  「人無完人,誰這一輩子,還不犯點兒錯誤呢!」

  「縱她之前所為,是有不對,如今,她也已為昔日之過,付出了代價。」

  柳輕心並不想知道,沈靈犀,她的母親,之前是如何待原主的。

  世人皆有立場。

  若以旁人立場評判某人,難免,會對其有失公允。

  「只要,她日後所為,是一心為我好的,我便認她這母親,便對她盡應盡之孝。」

  「你能這麼想,自然極好。」

  聽柳輕心無意聽自己提起過往,翎鈞也樂得省心。

  之前,他還猶豫,要如何掖過柳輕心與沈鴻雪的「舊情」,化解她和沈靈犀的心結,以防她記起過往,令他們的婚事再生變數。

  現在,她主動表示不聽,他,哪有拒絕之理?

  「暗帳。」

  「兩訖。」

  突然,一本小冊,伴著顧落塵那略帶陰鬱的聲調,自天而降。

  翎鈞本能伸手,便把那本封皮半舊的小冊,掐在了手裡。

  「下來喝茶。」

  早已習慣顧落塵神出鬼沒的柳輕心,半點兒都不奇怪,他會以這種方式,給翎鈞「交貨」。

  伸手,拿起一個空杯子,擺到了空凳子前方的桌面上。

  對柳輕心的邀請,顧落塵從不拒絕。

  他自樑上飛身而下,懶洋洋的,趴伏在了那隻空茶杯正前。

  「德平伯府和李素,各有一抄本。」

  「若需要,我可使人毀掉。」

  比起茶,顧落塵更喜歡糖和點心。

  他微微抬頭,見柳輕心沒有要使下人端點心進來的意思,便孩子氣的,故意咳嗽了一聲,以表抗議。

  對顧落塵的出現,翎鈞可謂又恨,又無奈。

  他有求於他,而且,以後,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有求於他。

  還有程向前的那筆「老帳」,那「老帳」清不了,他倆,就很難只談生意,不提交情。

  「不用毀。」

  「有些東西,成了孤本,反易惹麻煩。」

  知德平伯李銘那裡,有這暗帳的抄本,翎鈞不禁喜上眉梢。

  之前,他還在琢磨,怎麼「合情合理」的,把這本帳冊,弄個抄本,給德平伯李銘送去,讓他從上面挑幾個差不多的人出來,跟自己表達「誠意」。

  現如今……

  「我瞧瞧,都有些什麼,嫌自己腦袋太沉,想賣了換錢的貨色。」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翻開小冊,快速的瀏覽起來。

  以德平伯李銘的謹慎,定不會把這麼危險的東西,謄抄一本,交李素這種庶子保存。

  也就是說,這帳冊,定是被李素或李素的手下先找到,然後,抄了一本,給德平伯府送去的。

  由此可見,這李素,對德平伯府,可不僅僅是有所保留這麼簡單。

  他的野心,怕是不輸當年的李銘才是!

  看來,他可以尋機會,與這李素多些走動,試探一下,他的底線,在什麼地方,若他像當年的李銘一樣,毫無底線,那……這德平伯府,便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成為他翎鈞的囊中之物!

  「你取走這帳冊,李素知道麼?」

  翎鈞終於翻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頁。

  記載了江南大營主事,給德平伯府「上供」的記錄。

  「知被取走。」

  「不知是誰。」

  顧落塵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他端起面前的茶,仰頭,一飲而盡,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柳輕心身上。

  片刻,見柳輕心隻字不提,讓下人去準備點心,顧落塵乾脆的站起身,走到門口,模仿著柳輕心的聲音,朝門吩咐了一聲。

  「孫嫂,去取些茶點來。」

  說罷,顧落塵沒事兒人似的,回到桌子旁邊,在翎鈞訝異的目光下,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無論是口氣,還是音色,顧落塵都模仿的與柳輕心本人無異,縱是把「以假亂真」這詞兒,用在他身上,都有污他本事之嫌。

  「你剛才……」

  翎鈞剛才在低頭看帳本。

  但聲音的傳來方向,卻騙不了人。

  他把目光凝在顧落塵那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停了許久,才疑惑的扭頭,看向了坐在他旁邊的柳輕心,無聲的跟她問詢,她是不是知道這事兒。

  在未來,有種職業,叫配音演員。

  柳輕心曾醫治過一個,患了咽炎的病人,就是這方面的翹楚。

  再加上,之前,聽顧落塵模仿別人說話多次,早已失了新鮮感,此時,見翎鈞竟這般訝異,柳輕心本能的,便生出了「戲耍」他的心思。

  「你不知道啊?」

  柳輕心故意裝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反應。

  「我還以為,小寶叫爺爺那事兒,是你一早兒跟他安排好的呢!」

  顧落塵有沒有受人「指使」,柳輕心怎會不知?

  只是,之前時候,翎鈞身在燕京,她不便以信函方式,將這種「小事兒」告他知道,他回來小鎮,陪她過年,她又忙著幫他謀劃,怎麼請德平伯李銘入瓮,忘了提起。

  但人情,總是要還的。

  就算顧落塵大方,不跟她索要好處,她,也不能理所應當的,對此事隻字不提。

  「我哪知,他有這神妙本事!」

  扭頭,看了一眼,完全沒拿他當回事兒,自顧自喝茶的顧落塵,翎鈞頗有些抑鬱的抬起右手,弓起食指,用關節,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顧落塵,假傳聖旨,多少錢一次?」

  少頃,翎鈞突然抬起頭,看向顧落塵,壓低聲音,跟他問了一句。

  撲哧——

  顧落塵依然淡定。

  柳輕心,卻因為訝異,把剛喝進嘴裡的茶,悉數噴了出來。

  假傳聖旨?

  這傢伙,還真是沒不敢想的!

  身為皇子,他難道不知,這是要砍腦袋的重罪麼?!

  「一萬兩,黃金。」

  顧落塵淡定依舊,就好像,翎鈞跟他問的這事兒,只是像「一個人頭多少錢」這樣的「尋常」生意,沒什麼值得訝異。

  「若於女人有害,不接。」

  顧落塵從不喚柳輕心姓名。

  他只叫她,女人。

  在攝天門,這稱呼,已經成了特指,只是,除了顧落塵,沒人敢用罷了。

  「她是我娘子。」

  「對她有害的事兒,莫說你不接,便是你想接,也一準兒不可能有。」

  對顧落塵稱呼柳輕心「女人」這事兒,翎鈞已習以為常。

  在他看來,顧落塵稱柳輕心「女人」,總比稱直呼她名字,更能讓他接受。

  「今天,我把話兒撂這兒。」

  「將來,若有人,雇你對她不利,我,出雙倍價錢,買你剝那人一層人皮,掛到城門上,當風箏。」

  燕京風波雲詭,盤根錯節的官宦集團,早已對他的正妃之位,垂涎三尺。

  沈家有錢,定不會少她嫁妝。

  但有錢和有出身,是兩回事。

  有錢,只是在燕京立足,必不可少的條件,並非萬無一失的選項。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待柳輕心嫁入王府,不出三日,就會有一些官家閨秀,被遣來打探虛實,拉攏她入伙。

  而不管她加不加入,加入哪一方,都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若不出王府,他自敢拍胸脯保證,無人能害她傷他,可……她是他娘子,那能與他相扶相依,直入雲霄,睨視一切的鷹,不是那些達官貴人,圈養在後院裡,不定何時,就回被貓吃掉的金絲雀兒……他怎麼可能苛求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殺雞儆猴,總比仁德寬厚,更容易讓人俯首稱臣。

  她心地善良,不願害人性命,無妨,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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