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月信來的真是時候

  烈酒苦口。

  辛辣的味道滾過喉嚨,嗆得姜稚止不住的咳嗽。

  春桃趕緊倒了盞茶,謝宴辭正拍著她的背,順手接了過去。

  「酒量這樣差,日後若出府赴宴,可得叫你的丫鬟警醒一些,別讓人灌醉了都不知道。」

  「我一個妾,哪會有人來灌我的酒。」姜稚用茶水漱了口,又用帕子壓了壓嘴角。

  她本是順嘴一說,沒想到謝宴辭卻聽了進去,當下一掌拍在了她的臀上:「沒良心的東西,你以為本王又是下聘又是求娶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要讓那些不長眼的狗東西瞧瞧你在本王心裡的位置。」

  「日後出府該怎樣就怎樣,腰杆子硬一些,別丟了爺的臉面。」

  飲下合卺酒後,紅綢後燭火搖曳攀升出旖旎。

  春桃十分有眼力勁兒的退了出去。

  謝宴辭的長腿緊挨著姜稚,帶著炙人的熱意。

  新婚之夜,姜稚自然知曉一會要做些什麼,不禁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好好的小腹突然酸漲隱痛起來。

  她緊緊的扯著嫁衣的衣帶,就算低著頭也能感受到謝宴辭落在身上的目光。

  簡直快要燒著。

  就在姜稚不知所措的時候,謝宴辭卻從匣子裡拿了一瓶膏藥出來。

  「把手腕給爺看看。」

  姜稚一愣,忙不迭的將袖口往上扯了扯,露出手腕。

  雪白的腕子上一圈青紫份外礙眼。

  「王爺,妾身自己來。」

  「別動。」謝宴辭斂下眉眼,修長的手指揉捏了一下傷處,讓姜稚忍不住的一縮。他的指尖沾了藥膏慢慢塗抹:「只只,你與那陸喻州可曾發生過什麼,本王觀他像是對你情根深種。」

  情根深種四個字可謂說的意義深長,姜稚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斟酌了一番才小心說道:「陸喻州與長姐兩情相悅與妾身何干,王爺切莫胡說。妾身現既已嫁入了宴王府,那便生是宴王府的人,死也是宴王府的鬼。」

  若要論起來,眼前之人和陸喻州她一個也不想招惹。

  可現如今已經走到了這步,便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謝宴辭生性多疑,眼裡容不得沙子。想要日後過的舒坦,自然得和陸喻州撇乾淨。

  更何況,本就與他沒有任何交集。

  見姜稚說得信誓旦旦,謝宴辭從鼻腔里嗯了聲,算是勉強信了。

  收了藥,漫不經心道:「爺不管你從前同陸喻州又或是宋世子有過什麼,現在既已嫁了人,從今往後便不許再招惹別人。」

  姜稚朱唇翕動,欲言又止。

  謝宴辭雙眸微眯,迸出寒光。

  「想說什麼?」

  「王爺,若有朝一日厭了妾身可否……」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用唇舌堵了回去。

  謝宴辭明顯憋著氣,又吮又咬,把姜稚疼的直哼哼。

  等分開的時候,嘴唇甚至被他咬破了皮。

  「大好的日子,別掃本王的興。」

  見姜稚老實下來,謝宴辭才起身吹滅了大半的紅燭。

  姜稚受驚的朝後縮了下,期期艾艾道:「王,王爺。」

  謝宴辭長身立於榻前,冷鋒般輪廓被火光潤上溫意。這一身大紅色喜服襯他眉色明艷,也襯他清雅矜貴。

  「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

  他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倒了盞茶慢慢飲盡了。

  似乎比以往多了不少耐心。

  姜稚坐立不安,總覺得自己現在要做些什麼,不能讓謝宴辭搶先動手。於是忍著羞意說道:「王爺,妾身替你更衣。」

  頭一回被姜稚伺候,謝宴辭挑了眉覺得新奇。依言站起身,張開了雙臂。

  他比姜稚高上不少,從背後看去就像是把她攏在懷裡一般。

  姜稚壯著膽子去解謝宴辭的腰帶,那腰帶用金線繡著密密麻麻的蛛紋,用玉扣相連。

  做工精細而又少見。

  姜稚從沒解過這樣的扣子一時間犯了難,謝宴辭炙熱的呼吸噴撒在頸間更是讓人心煩意亂。

  一不留神,手上的扣子便被扯成了兩半。

  「王爺……」望著手裡斷成兩截的玉扣,她欲哭無淚。

  謝宴辭也有些詫異:「就這般急?」

  沒急,真的沒急。

  還沒等姜稚辯駁兩句,下一秒下顎被人抬起。

  熾熱的唇瓣不由分說的緊貼上來,瞬間被冷冽氣息包裹。

  呼吸交融間牙關被舌撬開侵入,肆意攥取。

  姜稚沒能躲開,才伸出手,謝宴辭便箍住了她後腦勺,寬大手掌用了些力。

  唇齒相偎的糾纏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回過神時才發覺早已城池失守。

  同時腰腹不適感愈發濃烈,姜稚有那麼片刻覺得不對勁,卻沒有過多在意。

  等她忽然想起什麼掙紮起身時,卻已然來不及。

  身下倏地出了熱流,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可謂一道雷劈在了腦子上。

  姜稚抵住謝宴辭,臉上的表情像是開了染坊一般。

  「王爺,妾身好像……」

  「又怎麼?」謝宴辭正與肚兜帶子作對,聞言頭也不抬。

  姜稚只能硬著頭皮道:「妾身好像,好像……月信來了……」

  忙活得熱火朝天的謝宴辭:「……」

  ……

  院落離主宅不遠,宴王府上下誰人不知王爺納妾還差人修了新房。

  庭中種滿春花,等花開爛漫之際,別是一番景色。

  漆夜霧濃,沁人的涼意恰好撲了慾火。

  也撫平心下躁熱。

  謝宴辭立於庭中樹下,先是打了一套拳,接著讓人提水進了耳房梳洗。

  姜稚用被子裹著,坐在榻上。

  正當她惴惴不安的時候,屏風後收拾好一切的瀾翠走上前來喚了聲:「姨娘。」

  她才回了神,有些尷尬無措:「喚我姑娘便好。」

  王府之內,規矩森嚴。妾的位份太低,算不得正經名分。

  還當不得那一聲姨娘。

  「喚姨娘也是合規矩的。殿下已經吩咐過,要奴婢跟著姨娘侍奉,奴婢定會盡心竭力。」

  適才癸水忽至,謝宴辭也未曾遇過如此狀況,臉上難得生出些茫然。

  在她身上緩了口氣,才出門喚了個女婢進來。

  備全了東西替她更衣。

  姜稚才想起來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瀾翠。」

  「今夜之事還得多謝瀾翠姑娘。」

  瀾翠一眼便知姜稚是個好說話的主,心下也跟著高興起來,又擺了擺手:「姨娘實在是客氣,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天色不早了,姨娘先行歇息,奴婢明日再來伺候姨娘。」

  姜稚點了點頭:「你去吧。」

  不多時,沐浴完的謝宴辭身上帶著水汽從耳房出來。

  他只穿著一條褻褲,光著大半身子。寬肩窄腰,肌肉緊實。

  面色還算和緩,沒有顯出什麼不悅來。

  姜稚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眼,擔心方才的事,掃了他的興致便小聲道:「此事錯在妾身,今夜殿下不如去王妃或者蘇姨娘處就寢……」

  謝宴辭斜著眼睛看她,嗤道:「不用你這般善解人意,本王不是沒有女人就閉不上眼。」

  「你信不信今晚本王從這房中離開,明日府中便會有你不受寵的流言出來。」

  「給你做臉還不願意。」

  末了沒說夠似的又添了句:「小白眼狼。」

  姜稚連忙喊冤,還沒等謝宴辭說話,婢女就端著東西叩門。

  姜稚看見謝宴辭讓人準備的四物湯時,心底從未發虛至此。她幾乎是埋首飲盡,才放下碗就被橫腰抱起丟上了床榻。

  頓時急道:「王爺!月信之時不宜行房!」

  謝宴辭上了榻,不由分說的擁緊了人,驀地促狹一笑:「誰說爺要行房。」

  姜稚自然不信。

  果不其然,正事幹不了,謝宴辭卻有的是法子捉弄她。

  姜稚怕弄髒床榻,拿了一塊小毯墊在身下,都被謝宴辭擠弄的皺成一團。

  一來二去惹得姜稚煩不勝煩,索性將小毯丟在一旁,背對著他緊緊閉上眼睛佯裝睡去。

  身後的人也慢慢安靜下來。

  姜稚等了一會,聽著謝宴辭沒有動靜。

  偷偷轉過身子想將小毯再用上,卻見他正拿著一本冊子看得認真。

  燭火昏暗,更顯得側臉線條凌厲。

  那冊子巴掌大小,份外眼熟。

  不是秘戲圖又是什麼。

  姜稚兩眼一黑,險些暈厥。

  想伸出去搶,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而且她也拉不下那個臉。

  不去搶,這樣的東西落在謝宴辭手裡又如撓心撓肺一般。

  腦子裡天人交戰,身邊卻暖意融融像睡了個暖爐子。

  最後竟這種提著心睡了過去。

  大婚次日,萬里碧空,雲開日見。

  盛京歷朝悠久,盤根錯節的長街掩映店肆林立人煙阜盛,是繁榮,也是顯赫。

  宴王府地處喧鬧處,晨間就已人聲不止。

  姜稚睡得沉本是聽不見,瀾翠進來時有意喚醒她。

  將緊閉的簾帳撩了起來。

  姜稚眯起眼睛,摸了摸泛涼的枕邊後知後覺的問了句:「王爺呢?」

  瀾翠道:「一早就進宮去了。給王妃敬茶的時辰快到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王妃?」她一激靈,坐了起身。

  前世嫁給陸喻州為妻,沒有這些禮數,她還真全然忘記了。

  幸虧有瀾翠提醒著。

  春桃提了熱水回來,伺候著梳洗後姜稚便坐在銅鏡前。

  身後的瀾翠正手腳麻利為她盤髮髻。

  鏡中人面容紅潤,喜色不減,只需輕施粉黛,就可明艷動人。

  興許是不太相熟的緣故,瀾翠話不多,不似春桃那小丫頭般,嘰嘰喳喳個沒完。

  姜稚反而有些不自在,便主動打聽起府里的情況來。

  「王府里的人都性子可好?」

  瀾翠從鏡中看了她一眼,默然片刻後沉吟了句:「算不上好,夫人日後在府中定要小心謹慎些,殿下最忌爭風吃醋鬧得家宅不寧之事。」

  「府中除了王妃和蘇姨娘可還有旁人?」

  瀾翠搖了搖頭。

  從瀾翠口中得知,江心月乃是當朝太傅嫡女。

  自小眾星捧月長大,將嫡庶尊卑等規矩看得尤為重要。為人循規蹈矩,且自視甚高。平生最瞧不上的便是那些以色侍人之輩。

  聽聞先前府里有個女婢仗著自己容貌姣好,竟在王妃母家的弟兄上門時做盡引誘之事,最後被王妃叫人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

  「嗯。」

  江心月不僅瞧不上妾室,自己也不屑於爭寵。

  姜稚低頭沉思。

  這樣的人會在上一世將姜元寧折磨的那般狠?

  「還有呢?」

  瀾翠回答說:「蘇姨娘跟了殿下很久,我入府前她就已經在了。」

  「但蘇姨娘蘇杳身體孱弱,病痛纏身。性子倒是溫婉,只是不常見人。」

  姜稚點了點頭,心中對宴王府的情況大致明了於心。

  前往王妃院子,姜稚仍覺得忐忑。

  江心月厭惡妾室那是人盡皆知,她才剛進府,並不想觸什麼霉頭。

  萬一被江心月生厭,謝宴辭斷然不會為了自己,同太傅翻臉。

  屆時她又會陷入舉步維艱之地。

  「姨娘,到了。」瀾翠提醒道。

  姜稚被等候多時的女婢引進了進去。

  庭院內鬱鬱蔥蔥,假山堆砌,四方遊廊環繞,舉目丁香添彩。池塘內魚影飄忽,流水自假山石間淌進池。魚水之歡,也不知是魚在戲水,還是水在戲魚。

  她初來乍到,不免多看了幾眼。

  前頭引路的女婢頓時面作不悅:「姜姑娘還是當心著腳下,莫要東張西望。」

  王妃瞧不起妾室,連帶著屋院裡的女使婆子,都跟著瞧不上。

  姜稚想說什麼,身後的瀾翠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回頭看了一眼,先行忍了下來。

  一路引進前廳,高懸的金匾上三個墨色大字。

  明雪堂。

  青石相鋪綿延至關欄,金輝灑落茶案一角,大小器物擺放皆井然有序,清幽而淡雅。

  江心月高坐於上首。身後屏風上刻滿金色古訓,手旁方桌上已放了盞茶。

  姜稚踏進堂內,先行大禮:「妾身拜見王妃。」

  還以為要跪上一段時日,江心月卻不急不緩道:「起來吧。」

  按照禮數,姜稚起身後走到王妃跟前跪下,接過一旁侍奉女婢端著的茶水,欲行敬茶之禮。

  姜稚雙手接過茶盞時,差些沒有拿穩。

  女婢沒有準備杯托,杯子質地又十分輕薄,空手拿上頓覺這茶水的滾燙刺人。

  江心月也是個美人坯子。

  她身著翠藍繡金百花裙,外披了銀絲牡丹的薄煙紗,一支素簪盤起層疊髮髻,露出皎皎玉容,那雙明眸清麗脫塵,透著疏離,宛若天山上雪蓮遠觀不可褻瀆。

  可她淡漠著,垂眸看向姜稚時高高在上,滿是不屑。

  姜稚指尖刺痛,她極力忍耐著乖順敬茶。

  「王妃請用茶。」

  江心月伸手,堪堪撫在杯口,力道卻不小,佯裝被燙了指頭似的輕推了下。

  姜稚仿佛捧著個燙手山芋,本就是強弩之末禁不住晃動。

  這樣一來她手抖了個厲害,滿杯茶水頃刻溢出,盡數澆在了她的手背上。

  雪白的肌膚頓時泛起了灼熱的紅色,刺疼如密集針扎。

  姜稚秀眉蹙起,額間冒起汗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