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問罪

  嘉貴妃聽到提劍二字,臉色就不好起來。

  皺著眉惱羞成怒道:「帶著劍入宮,他想反了天不成!」

  湖心亭小道七拐八折,嘉貴妃行至半道就聽見一聲悽厲的慘叫。

  走的近了才看到秋月渾身濕透,如一條爛魚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

  謝宴辭把玩著手中的長臉,驟然抬眼掃來,寒意四溢。

  並非冷著臉,反倒無聲勾著唇角,露出詭艷笑意。

  嘉貴妃頓住腳步。

  風雨將歇,天邊濃雲被吹開間隙。餘暉灑落,自鋪成錦,無故有些迷人雙眼。

  「母妃來了。」他開口,像是早有預料,語氣聽不出情緒,就是眼中的漠然讓人心驚。

  嘉貴妃心下明了,強笑著問道:「阿辭這是怎麼了,發這樣大的脾氣。秋月這丫頭向來機靈,可是做錯了什麼。」

  謝宴辭譏笑道:「何止機靈,母妃養了條衷心的好狗,我把她丟水裡泡了一個時辰,還是嘴硬。」

  嘉貴妃臉色一變,目光觸到泛著冷芒的利刃,再也壓不住滿腔怒火勃然大怒道:「謝宴辭!」

  「你知曉今日之事傳出去,那些御史會如何彈劾,你置你父皇於何地?」

  「那母妃又置我於何地!」謝宴辭冷笑:「百官不滿的又何止這一件事,索性做的更狠一些,讓他們看見本王就心生忌憚,何嘗不好?」

  「救我,娘娘。」秋月發出孱弱的呼救聲。

  嘉貴妃垂眸看了她一眼,卻問謝宴辭:「你都知道了。」

  謝宴辭起先毫不知情。

  太子近來棋式上有新的造詣,興致沖沖讓人去宴王府邀他在東宮住些時日。

  兩人棋風皆利落,廝殺得可謂是酣暢淋漓。

  今日午時用過膳,再去看看嘉貴妃,就該回宴王府了。

  太子宮中研了新酒,謝宴辭午膳貪杯有了醉意,就獨自尋了個池館水榭,倚坐著醒神。

  他靠在池館裡歇了許久,外頭依著水的廊廡來了兩個宮女清掃落花,沒看見他,話茬子大開。

  哪個宮的小宮女和小太監對食被抓,哪個娘娘發怒,罰了整宮上下半月的俸祿。

  倒霉著呢。

  都是些閒言碎語。

  謝宴辭被擾了清淨,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會出去怕是要嚇得別人往後都惶恐度日。

  便欲作醉酒模樣,打算裝睡到底。

  「哪及得上貴妃娘娘狠,姜府的家主怎麼說也是在朝為官,庶出之女身份雖然低微,也是活生生的一人,就被秋月姐姐按在水裡,聽說險些死了。」

  謝宴辭霍然睜開眼,隔著窗欞望出去。

  個矮點的宮女顯然不知情,倒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鬼鬼祟祟問道:「怎麼個事?秋月又是誰?」

  「嘉貴妃娘娘宮裡頭的,先前西關戰捷,大設宮宴,人手不夠就從各宮調了幾名宮女,我便認識了秋月姐姐,聽人說宴王心悅那姜府的二姑娘。貴妃娘娘這才插手。」

  個高點的宮女嘖嘖了兩聲:「要我說,這姜府二姑娘真是流年不運。宴王殿下何許人也,被他瞧上已是可憐人,偏偏貴妃娘娘還是個狠角。」

  「誰說不是呢,這事我是聽旁人說的,貴妃娘娘前月傳了姜府二姑娘去,授意讓秋月姐姐把人按水裡了,快淹死了才撈上來。」

  「為的什麼呀?」

  「還能為什麼?」個矮點的宮女癟癟嘴:「坊間不是傳聞宴王殿下要娶她,娘娘尋來立威,想讓姜府二姑娘知難而退吧。」

  謝宴辭氣勢洶洶走出去時,兩人驚恐萬狀慌忙下跪。

  「秋月在哪?」

  「四……四殿下。」

  「去將人帶過來,本王饒你們不死。」

  兩宮女連忙放下手中之物,跑出去找人。

  謝宴辭就在池館裡等,等來了人,然後毫不留情的踹下水。

  秋月在水中撲騰,他坐在木欄上,人浮上來一點,就用撐船的長竿戳下去。

  嗆了水,他嫌不夠,長竿往著她面上扑打出層層漣漪來。

  眼底覆了陰霾,始終一言不發。

  秋月半死不活被撈上來,堅持己見:「此事真的與貴妃娘娘無關。」

  謝宴辭森寒面色上帶了幾分莫測高深的笑:「本王的母妃知道底下人這般衷心,也算是寬慰了。」

  太子遣人來傳話,罰人可以,殺人另闢地方。

  謝宴辭也正有此意,於是帶著人找到了嘉貴妃面前。

  「姜稚是閨閣女子,比不得母妃有主意。有事不妨衝著兒臣來,何必跟她過不去。」

  嘉貴妃蛾眉擰起,鳳眼滿是怒火:「本宮為的誰!她姜稚不過是個庶女,我就是看你為她昏了頭才加以阻攔,身在帝王家,你身上是最尊貴的帝王血脈,怎能耽於尋常兒女家的小情小愛。」

  知子莫若母。

  她比世人看得明白,姜稚在謝宴辭心裡究竟占幾分。

  謝宴辭聞言,抬起劍。

  玉公公攔在嘉貴妃身前,勸道:「殿下,娘娘的一片苦心都是為了你呀。」

  嘉貴妃不可置信看著劍尖,滿臉失望:「你為了那個女子,要殺了母妃?」

  「母妃多慮,兒臣豈會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謝宴辭鬆了指頭,劍柄自然垂下,復又握緊。

  黏膩聲叫人聽著不寒而慄,劍身刺進秋月的心口,貫穿出了後背。

  來通傳的那個小宮女嚇得啞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嘉貴妃在宮中步履維艱多年,饒是見慣了風浪,也難掩親眼所見這一幕帶給她的震撼。

  「阿辭,你,你怎敢如此藐視人命。」

  「母妃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好端端怎麼質問起兒臣來了。」

  謝宴辭提起死得透徹的秋月,隨手推進了湖裡去,眼看魚驚四散,新血覆舊綠。

  他站在那裡,身段頎長如玉。一雙丹鳳眼含了三月暖春,可笑意不達眼底讓人發怵:「兒臣和姜稚的因果,這一世定會糾纏到底。無論是何結局,母妃趁早死了心。還有下一次,別怪兒臣不給母妃留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