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跟被燙著了似的甩開瑞王,匆匆向內行進。
到了壽康宮,嬌月和瑞王倒不必排隊,而是由一位早已等在那裡的小公公領進內殿,拜見皇太后。
皇太后雍容華貴,相貌……頗為年輕,一眼望過去還以為只有四十出頭,如果忽略她笑時眼角的皺紋的話,但令嬌月真正驚奇的是,這位老壽星居然開懷時哈哈大笑,別說是貴女們笑不露齒的規矩,嬌月眼神要是再好點,幾乎能數清她口中還剩幾顆牙。
果然,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
太后,是前者。
「這位就是嬌月女官吧?」嬌月望過去的時候,皇太后也正看向她,含笑招呼著她上近前來。
嬌月面上掛著乖巧的笑,蓮步輕移緩緩上前,感受著四周貴婦們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嘆息。
皇太后卻不管旁人,拉著嬌月的手關心了幾句便放開了,半句沒提繡樓之事,隨即命人帶她去偏殿吃壽麵,只留瑞王在跟前說話。
以嬌月的身份,自然不能在壽康宮久留,只不過有太后的口諭,所以她只能一板一眼的在這吃麵。
無聊的時候,就在袖子裡和指尖狐玩你躲我抓的遊戲,但也很打發時間。
漸漸地,進來吃壽麵的命婦多了起來,別人都是三五交好的一桌,唯有嬌月這裡空蕩蕩的,飽含輕視和嘲諷的打量變得更多。
艷羨她價值萬金的衣裙,嫉妒她無價之寶的首飾,鄙夷她毫無根基的出身。
嬌月無所謂——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多。
「這是哪家的小姐啊?」按捺不住的貴婦,走了過來,「看著不像是京城的人。」
嬌月回視這個滿頭點翠的貴婦,好像是哪個大臣的妻子,但她實在記不住。
她回以微笑,繼續埋頭吃麵。
那貴婦見她並未下跪回話,臉上染了不悅,另一位剛剛和她坐在一起的女子說道:「確實不是京城的,聽說是窮鄉僻壤出來的,姐姐快回來,可千萬別沾了窮酸晦氣。」
「那難怪這般無禮,」另一位貴婦也捏著指甲,低笑道:「人家可是爬床能手,保不齊哪天就上了龍榻,咱們還是小心……」
嬌月抬頭看她一眼,那位貴婦觸到她的目光,聲音一噎,剩下的話便不敢再說,嬌月卻開口了,「小心生兒子沒屁眼兒!」
「你——怎可如此粗鄙!」那貴婦氣得臉色鐵青,顫著手指指向嬌月,卻再也罵不出別的話來。
「太后有旨,若再有喧鬧者,賞庭仗五十!」尖細的小公公的聲音傳來,眾人望去,才見是太后身邊最得寵的小剪子公公,他望著那幾個找嬌月麻煩的貴婦們,沉聲道:「今日是太后壽誕,按理說不該見紅,但若是有哪些個不開眼的,也就怪不得雜家手硬!」
庭仗五十?這是要打死啊!
眾人目光在正殿皇太后方向,小剪子公公,嬌月身上來來回回打量,也參不透其中玄機。
小剪子公公卻上前幾步,看了看嬌月,面上帶著善意,忽然變臉轉身對著殿內幾十人,冷冷開口:「嬌月女官,並不是山野村女,而是我朝謝家軍虎嘯營參將秦忠的孫女,當年我朝勢弱,周圍虎狼環伺,韃靼強攻十月,謝家軍被困龍城嶺,一旦失守蠻夷必將直搗京城,危機時刻,是參將秦忠率三百死士,趁夜突襲韃靼五萬先鋒軍,身中數刀仍拼力殺敵,被箭射中左眼趁亂詐俘,面見韃靼汗王,將箭貫穿左眼沒入汗王心口——嬌月是這等忠君愛國的將門之後,豈是你等可以隨意評說的?」
滿殿寂靜,嬌月聽得心潮湧動——她之前聽兄嫂粗略的說過身世,但卻不太仔細,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楚的聽到祖父那一輩的事跡,也突然明白為何謝長離的祖父會給二人定親,那般英勇的秦忠,定是謝家門下第一得力幹將。
這位小公公,對當年之事知道的這樣清楚,想必皇太后知道的只多不少,所以,太后知道謝長離和她有婚約一事,是以剛剛並未提到繡樓瑞王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