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有東西，有殺氣。
瞬間掐住嬌月的脖頸，開口是比雪更冷更輕的聲音：「你的意思是選擇滅口了？你以為仗著我對你的喜歡，對你的偏愛，你就可以有恃無恐？別再挑戰我的耐心，像宴上那些個貴女一樣，嫁人生子不好麼？為何要處心積慮的一步步往上爬？」
嬌月的髮簪鉤在了車內的帷幔上，散落的發凌亂地披了蕭亭淵滿手，本就不濃的殺氣霎時弱了幾分。
「我見過你娘親，你沒見過我娘吧。」半晌嬌月啞著嗓子開口，答非所問地說了另一個話題，「我見過，卻忘了。」
「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身影，溫柔的，她總在夢裡一聲一聲地喚我，但我卻抱不到她。」
蕭亭淵怔怔望著她，緩緩收回手，隱約覺得嬌月口中的娘親，才是她變得野心勃勃的根源。
「夢裡這個模糊的「娘親」會和我說很多話，她告訴我她愛我，從未想過要我攀龍附鳳，她說只想我一輩子開開心心就好，但偏偏造化弄人，我的婚約是祖父做主，她插不上話，卻恨極了父親的不爭，後悔嫁給父親，所以後來對父親漸漸沒什麼好臉色，甚至半年都不准父親入房。」
蕭亭淵皺起眉頭，那時秦家女可以嫁入謝家，卻是高攀，理應喜悅，為何會如此排斥？
「京中的貴婦圈裡沒有秘密，軍營中也沒有秘密，我娘一早就知道謝家是個虎狼窩，看似如意婚約其實是催命符，娘親能料想到我進府之後的日子，但她沒想到，謝家那些人更本等不及我及笄。」
「我祖父的戰死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害，娘親察覺事情不對，便將我交個父親從南門悄悄帶出城，而她獨自一人，抱著偽裝成孩子的枕頭從北門快馬逃離，後來……」
「……嬌月……」蕭亭淵突然有些不忍聽下去，那孤身引開所有仇敵的女子，結局恐怕不是一個悽慘能夠形容的，「待在我身邊，我會幫你報仇。」
「秦家的仇，就該秦家人自己報！」嬌月眼中清澈，淚水好似早已在無數個夢到娘親的夜晚流干，「秦家，不該被人肆意踐踏！秦家人的性命，不該被人悄無聲息地收走！我要復仇！我也要真相！也要公道！」
蕭亭淵望著她，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揉在懷裡，掌中的肩骨瘦削，薄硬的有些咯手，他竟不知，她何時這麼瘦了。
嬌月轉頭看著他握在肩頭的手，笑了笑，輕輕讓開。
「這幾日，我連夢都夢不到她了，」她繼續道，「你說她是不是怪我無能，不能給她報仇？」
「不……」
「一定是的，不然她怎麼捨得不來看看我……」嬌月打斷蕭亭淵的回答，「蕭亭淵，我想看看她，我想她……想得骨頭髮酸疼！所以——我和謝家不共戴天，在我決定要復仇的那一刻起，便回不了頭了！」
「我此生此世，要的不是和郎君攜手畫眉，而是堂堂正正地姓秦，」嬌月繼續說道：「謝長離瞞不了了，今晚壽宴之後，謝家那些人必會出手除掉我，女官之位是我唯一自保的東西，但僅僅自保是不夠的，我還要殺回去，要將秦家惹所受的所有的血與痛讓他們嘗個遍，這條路是險是累，但再險再累也不能退，一旦退，秦家地下的那些冤魂便沒了指望。」
「我是秦家唯一活下來的人，是父親娘親用命換來的人，我必要報仇，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嬌月垂下眼，聲音弱了下去，「我原本可以有個溫暖的家的，疼愛我的祖父祖母，呵護我的父親母親，每年除夕大家圍在一起守歲，我說著討喜的吉祥話，他們含笑大方的給我塞金元寶，可這一切都被謝家那些人毀了，毀得徹徹底底！終有一日，我要親手斬下那些人頭，在除夕夜祭奠秦家滿門。」
她笑呵呵地看著蕭亭淵，眼睛裡卻是血紅一片，「你說，你說我為何不能想宴上那些貴女們一樣，嫁人生子？你覺得我配麼？配在秦家的屍山血海上，敲鑼打鼓興高采烈地嫁人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