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存把陸笙送進了章才書院,章才書院便是曾經陸存就讀的地方,是京城一等一的書院,教學質量很好,入學的門檻自然也高,因此,黃蘭香很是感激他。
按說堂兄弟之間的關係確實親近,但陸存和陸笙年齡相差不小,自小也沒什麼情分,陸存主動找關係給陸笙找了一個這麼好的書院,是黃蘭香意料之外的。
她本想著先住上一陣子,讓兒子和陸存處好關係再去請他幫忙,沒想到一聲不吭的,陸存就把事情做好了。
這大侄子竟是個外冷內熱之人,之前從未看出來。
黃蘭香是個有心人,她看出來沈雪禾是陸存的心頭肉,又發現她的女紅不好,為了表達感謝,她送了沈雪禾一堆香囊帕子,還有鞋襪。
沈雪禾收到時很是驚喜,「哇,好漂亮啊,這個繡工也太棒了吧。」
「您好體貼啊,我前兩天才發現沒有帕子可以用了,謝謝二嬸,你人真好,細心又善良。」
黃蘭香:「……你喜歡就好。」
不就是投桃報李繡了些東西嗎,怎麼就把我誇成這樣了?
這侄媳婦也太會說話了吧,怪不得把大嫂哄成這樣。
像這種禮尚往來的事情,黃蘭香已經很熟練了,畢竟曾經的陸家是她在理家的,客套話寒暄話那是張口就來,頭一次遇見上了迎頭直面誇她人好的,還笑得比花兒還嬌美。
「難怪瑩瑩的手這麼巧,原來是從您這邊來的。」
「對了,您手藝這麼好,剛好我這裡有好多布料,堆著可惜了,您挑一些回去給瑩瑩做衣服吧……」
最後,黃蘭香被哄得暈暈乎乎地回屋了。
她心裡評價道:侄媳婦,慣會餵迷魂湯。
——
當沈雪禾正式收到臨安王府的邀請函時,她正準備泡腳。
「相公,王爺和姐姐邀請我們去王府。」
沈雪禾稱呼盛弈為王爺而非姐夫,因為她從來不認為盛弈配得上姐姐,別人都說他溫柔端方,沈雪禾卻覺得他對姐姐不好。
沈雨茗從來沒對她提過盛弈,可是不提就是問題啊,如果夫妻恩愛,怎麼可能不提呢?
比如兄長,嫂嫂的事情他提到過很多次,再比如自己,時不時地就提到相公,姐姐甚至特意說過,想讓她多寫一些自己的事情,而不是陸存的事情,可是這怎麼分得開呢,她日常都是和相公在一起啊。
沈雪禾懂的學問不多,唯獨對人的情感很敏感。
姐姐和姐夫之間的感情,一定不是很好。
陸存見沈雪禾的目光仿佛要把邀請函戳出個洞,「你若不想去,就回了吧。」
「我去,不僅要去,還要大大方方地去,備上厚禮,不能讓王爺小瞧我們。」
沈雪禾算是被陸存教出來了,要是以前的她,哪裡能想到送禮這檔子事兒。
陸存蹲下身,幫沈雪禾脫了鞋襪,順手摸了摸她的腳,還是這麼涼。
沈雪禾腳背的皮膚很薄,白皙的皮膚泛著淡淡的青色。
「再不泡水就涼了,藥包我已經放進去了。」
「哦。」沈雪禾把腳放了進去,溫熱的水溫瞬間使得皮肉瞬間泛紅。
她彎下腰親了陸存一口,沖他眨了眨眼睛,嬌聲說:「謝謝相公。」
「相公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啦。」
陸存笑了笑,估計她高興的時候,對誰都是這麼說的。
不過,他怎麼覺得……娘子的身子骨長成了呢……
陸存的目光在沈雪禾俯身鬆開的衣襟里流連了片刻。
回頭找時間問問葉大夫吧。
——
「王妃今日有客?」
沈若雲指著外面來回走動的奴才們問。
「回主子,是王爺吩咐的,他今日和王妃在廳堂宴客。」
「邀請的什麼人?」
大費周章的,新鮮的活魚活蝦都是人捧著當場送來的,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貴客。
侍女面露難色,「是……王妃的妹妹和她的夫婿。」
也就是您的堂妹,這句話侍女不敢說。
自家的親戚要過來,沈側妃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還是得寵的側妃呢。
沈若雲直接扇了侍女一巴掌,眉宇間透著幾分凶戾。
「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侍女跪地求饒,全身因恐懼而顫慄不已,側妃近日確實不再動用私刑,可是折騰人的法子多的是,她的一個好姐妹洗衣服洗到手都脫了皮,晚上還不能睡。
現在府中下人都避著沈側妃走,誰敢和她多話啊,王爺那麼寵愛她,他們下人怎麼知道沈側妃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沈若雲此刻無暇懲罰侍女,她的心思全被一件事占據——沈雪禾要過來了,這消息迅猛而劇烈地在她的心中炸響,令她萬分焦慮,坐立難安。
王爺要見到沈雪禾了!
怎麼辦怎麼辦……
在沈若雲的記憶里,上一世沈雪禾從入府以來便受到了獨寵,根本不存在什麼日久生情,在所有新帝和貴妃的故事中,不約而同地,將二人的初見描述為一見鍾情。
而這些故事……是新帝自己授意的,為的是讓貴妃展顏一笑。
沈若雲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寵愛是從沈雪禾那裡偷來的,她很怕……沈雪禾的出現,會搶走她擁有的一切。
沈若雲沒有時間思考為什麼王爺會邀請沈雪禾,她憂慮地走來走去,想著要用什麼辦法阻止王爺見到沈雪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未及良策浮現心頭,沈若雲便邁出了房門,她打算先行一步,將沈雪禾拖住。
——
沈雪禾挽著陸存的手,步入了臨安王府。
「相公,我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你才知道啊,都說了不用急,距離約好的時辰早著呢。」
「那還不是你非要跟我說什麼道路情況、車馬規則、還有去最近的官衙怎麼看指示……我怕耽誤時間嘛。」
也不知道和她講那些做什麼,還非要她背會。
「其實我根本用不著,我才不會一個人出去呢。」
陸存戳了戳沈雪禾嘟起的小臉,「你可以永遠不用,但你不能不會。」
王府的道路很是寬闊,足夠兩列馬車並行,甫一踏入,便見到寬闊的池塘和俊秀的假山,水面碧綠清透,旁邊的一棵桃樹竟然提早開了花。
沈雪禾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長發挽起,幾縷碎發自然的垂落,髮髻上插著幾支精緻的金玉髮簪,側邊墜著玉石流蘇,行走間叮噹作響。
沈雪禾小聲抱怨著:「我打扮的這麼好看,你非要讓我穿的這麼厚,我剛剛看了,路上有些人都開始穿春裝了,我之前挑的那套衣服正好。」
陸存:「這一身多好看啊,毛絨絨的,你那套實在是太薄了,你要是穿出來肯定會後悔,今日還有風呢。」
沈雪禾見到池塘里水波微漾,映得人清清楚楚,忍不住誇讚道:「這池塘可真漂亮。」
陸存:「以後我們家裡也要有,弄一個比這個還大的。」
沈雪禾看了他一眼,要建一個比這裡還大的池塘,那得要多大的宅子啊,淨說大話。
不過她沒有說什麼,夢想還是要有的嘛,順著陸存的話想下去,沈雪禾接了句:「到時候養很多魚,閒暇時還可以釣魚,又好看又好玩。」
「好,養什麼你說了算。」
「再種上一些荷花……」
沈雪禾不停地和陸存說著話,她有些緊張,今日的話格外的多。
沈雪禾沒有去過王府,甚至她連別人家都沒去過,想到這裡,她把聲音壓得更低,對陸存說道:「要是我禮數不對,你要提醒我。」
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沒有家教,這樣太給姐姐丟人了。
「好,不用緊張,我在呢。」
陸存捏了捏沈雪禾的手,輕聲寬慰著她。
走過池塘之後出現一個路口,沈雪禾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影便熱情地朝她走了過來,
「雪禾——」
「堂姐?」
陸存上前一步,將沈雪禾護在身後,他的面上掛著一抹笑意,眼底深處卻蓄滿凜冽寒意,如同冬日裡的冰湖,深邃而冰冷。
他總覺得萬華樓的事情不是什麼巧合,是沈若雲故意的,她要害他。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是敵非友。
沈若雲頓時如遭雷擊,腳步戛然而止。
一股難以名狀的畏懼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
沈若雲的心臟劇烈跳動,仿佛隨時可能破胸而出,她的牙齒開始打顫,恐懼、仇恨、害怕,令她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她怎麼現在才想起來,沈雪禾是和陸存一起來的。
已經不是上一世了……沈若雲,你不用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