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芹買來一匹大紅花布,樂呵呵地向家裡人展示著。
「瞅瞅,這大紅牡丹可真艷啊,印的可真好,你們猜猜多少錢?」
不等他們二人回答,方雅芹便答了出來:「哎呦,才一兩。」
「你們是不知道啊,得虧我今兒醒得早,早市一開我就去了,要不然咋能撿到這大便宜。」
「這麼細這麼軟,都過來摸摸,你們覺得咋樣?」
沈雪禾沒見過這麼花哨的布,很是扎眼,婆婆只是站在它旁邊,臉上就被映出了一片紅光,可是看她這麼喜歡的樣子,說明這布確實好看,只是自己欣賞不來而已。
「我覺得……」挺好的。
「不好看。」陸存說道。
沈雪禾半句話堵在嗓子口,看了看方雅芹,又看了看陸存,閉上了嘴,她覺得相公更聰明一些。
方雅芹笑容一收,雙手叉腰:「哪裡不好看了?你倒是說說啊,我好心好意把它扛回來,不是讓你在這裡挑三揀四的。」
「這可是我專門為咱家人挑的過年穿的布,紅紅火火的,多喜慶!」
陸存「嘖」了一聲,他就知道這麼一大匹布,他娘肯定不是想給自己一人穿的,他娘買布從來是按尺買,何曾買過一整匹。
沈雪禾步子往陸存那兒靠了一步,沒有說話。
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還是讓相公來吧。
那個布,她也不想穿在身上。
陸存看了看沈雪禾,心中暗笑,這個時候她倒是精乖。
「娘,大街上誰穿這種布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村裡的土財主進城了。」
「你想穿自己穿吧,我們可不陪著你丟人。」
方雅芹雙目一瞪,拿起一旁的掃把,追著陸存就開始打。
「你是在埋汰你娘嗎,還看不起鄉下人,我就是從村里出來的,你給我站住!」
「你有本事說,有本事別跑啊!」
「陸豆豆,你這麼會說話,對著你娘說算什麼本事,我把你生下來就是讓你氣我的嗎……」
兩人在院子裡你追我趕,沈雪禾在中間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最終,三人氣喘吁吁地休戰。
沈雪禾坐在兩人中間,坐立難安。
青杏洗完衣服後,看到這一幕,問道:「老夫人,需要我把這匹布收回庫房嗎?」
陸存:「你忙吧,我去放。」
他站起身,正要把布收起來,聽到方雅芹冷笑道:「收什麼收,我看有人巴不得把好好的布扔了。」
沈雪禾軟著聲音說道:「娘,相公不是那個意思。」
聽到沈雪禾這句話,方雅芹這才想到剛剛追著人喊打的情形被她的好兒媳看到了。
要是被自己嚇到了怎麼辦,她兒媳這身子可經不起折騰。
方雅芹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她不想讓兒媳婦誤會自己是什麼很暴力的人。
「我剛剛就是氣頭上,禾禾,你是知道的,平日裡我脾氣最好了。」
都是陸豆豆的錯!
陸存默不作聲,這時候,他但凡回上一句,她娘就更來勁兒了。
青杏放下洗衣盆,不解地摸了摸頭,「多好看的布啊!」
聞言,方雅芹瞬間起身,喜笑顏開,「哎呀,這才是人說的話嘛。」
她蠻橫地搶過陸存手中的布,往肩上一扛,「走,青杏,我給你量量尺寸……」
聲音漸漸遠去,沈雪禾面露疑惑地問道,「相公,娘這是,不生氣了?」
陸存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娘向來會開解自己。」
「下次你不想要的東西,直說就好,相信我,娘是不會對你發脾氣的。」
他娘向來憐惜弱者和美人,娘子兩樣全占,完全可以任性妄為。
「娘原來這麼喜歡我啊。」沈雪禾笑了。
陸存摸了摸下巴,嗯……也可以這麼理解吧。
——
陸存最終還是將自己選中的人救了下來。
這些天,他多次參加宴會,重拾了曾經的才名,結識了不少大儒和才子,並寫下風靡京城的文章《筆端昭雪記》。
《筆端昭雪記》講述了科場的一例冤案,取材前朝,與當下的科舉舞弊案有著微妙的相似,引起了朝廷的關注,成功的讓眾人和陸存聯名作保,給了那些無確鑿證據的嫌疑人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從而洗脫了他們作弊的嫌疑。
陸存也是深思熟慮後才決定這麼做的,當今陛下廣開言路,讀書人議論時政是常態,即使不成,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每當別人問到他為什麼這麼做的時候,陸存只是淡淡一笑:「此乃朋友之義。」
「我不求達官顯貴,不羨金銀滿堂,只求無愧於心。」
正因此事,陸存在京城中名聲大噪,所有人都認為,陸存是一位崇尚先賢的君子,僅僅是泛泛之交,卻能夠為他們四處奔走。
這些人進入官場,日後還可能會成為陸存的同期對手,對他造成威脅,世間竟有如此淡泊名利之人!
這般清正無私的好人,很多人都想要結交。
當然,也有榜上無名的人暗自詆毀陸存,覺得他只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如果不是他,說不定自己就能頂上去成為舉人。
對此,陸存一笑而過。
又蠢又壞又沒有能力,讓讓他們吧。
幾天前,京城最具盛名的花魁柳如畫竟在眾賓客面前大膽直言,聲稱願向陸公子自薦枕席,並現場為他作了一首詩,再次掀起了新一輪熱議。
宴會上。
一書生提議道:「陸賢弟,不如我們今日去那凌芳閣見識一番?」
陸存搖了搖頭,皺起了眉頭。
身旁的另一位才子問道:「陸兄怎麼這副表情?」
陸存肅穆道:「在下實感詫異,吾輩讀書人,本當以學問立身,以才能治世,而非沉溺於聲色犬馬,恕在下不奉陪了。」
說罷,他便抬步走人。
今日也累了,正好藉此機會離席。
對於陸存來說,這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名聲也已經拿到手了,誰有耐心天天跟這些人耗,他只想回家和娘子膩在一起。
留下宴會中的眾人面面相覷,柳如畫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和美女,多少達官貴人一擲千金都求而不得,世間竟真有這般高潔之人,著實令人佩服。
「以後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對陸兄說了吧。」
「是極是極。」
——
陸存現在出名到什麼程度呢?就連盛弈都有所耳聞。
盛弈本想暗中招攬陸存,調查後這才發現,原來他就是妻妹所嫁之人,自己的連襟。
於是盛弈便放下了這個念頭。
盛弈打開一把嶄新的摺扇,上面便是柳如畫讚美陸存的詩句:君本紅塵一過客,卻懷濟世救人情。
陸存和沈雪禾,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如果他們夫妻二人只是普通人,那麼身為自己的連襟,待到日後陸存步入官場,他們天然就站在同一條船上。
要是他們背後有什麼高人,在不清楚是何目的的情況下,他在明,他們在暗,他不願冒然接近他們。
不過……可以試探一下。
盛弈合上扇子,心中念道:沈若雲。
「王爺,今日午間是在這裡用膳還是?」
「去雲心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