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喬留仙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就沒從陸存身上下來過。
好說歹說都沒用,現在看來,喬留仙以前對付謝致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他還能這樣不要臉。
「喬師兄,該吃飯了。」
「我不。」
「鬆開,你不吃飯我還要吃呢。」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鬆開。」
陸存嘆了一口氣,妥協地說道:「行,想辦法。」
「真的?」
「真。」
喬留仙知道師弟這人說話算話,立刻站了起來。
這狗的身體確實耐造,陸存被他扯得都有些腿麻,他是一點事兒也沒有。
皮糙肉厚的,嗯,怪不得老師和師娘都下手這麼狠,等考完試找個時機,遲早把他打一頓。
「師弟,我剛剛聞到包子的味道,好香啊,裡面肯定有肉,花婆婆也就這個做的好吃……」喬留仙洗了洗手,嘻嘻哈哈地去吃飯,不停地說著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陸存:「……」
看不出來自己根本不想理他嗎?
——
今晚的飯菜很豐盛,喚醒了喬留仙久違的食慾。
飯桌上,喬留仙毫不見外地抓起大肉包子,啃了一口贊道:「香。」
他見所有人都不動手,「你們怎麼不吃啊,別客氣,就當自己家。」
「……」
沈雪禾喝下一口湯,問道:「喬師兄,你不嫌燙嗎?」
這可是剛出爐的大包子,熱氣撲到人臉上,都感到發燙。
喬留仙張著大嘴,三兩下吃完一個包子,「對我來說還好啦,嘿嘿。」
他皮厚,舌頭也厚,他給自己算過了,自己就是餓不死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喬師兄的嚎叫聲將沈雪禾洗腦了,她現在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牙齒更像是犬牙。
她試探性地把排骨往喬師兄那兒推了推,「喬師兄,喜歡吃骨頭嗎?」
喬留仙哈哈一笑:「多謝弟妹。」
喬留仙也不啃肉,直接塞進嘴裡,咀嚼幾下後,喉嚨一動,便咽了下去。
分明看上去這么正常的一張嘴,怎麼能長這麼大,
沈雪禾「哇」了一聲,被他吃飯的豪邁驚到了。
陸存:「……」
娘子為何這般看著別人?
喬師兄到底有什麼吸引她?
他乾咳兩聲,沈雪禾被轉移了注意力,「相公,是不是著涼了?」
這都要考試了,最是要緊的時候,萬一考場上病倒了,那相公平日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陸存面露虛弱,低聲說道:「沒事兒,就是下午一直在安慰喬師兄,喉嚨不太舒服。」
沈雪禾的目光再次投向喬留仙,見他還在沒心沒肺地吃包子,氣不打一處來。
住在他們家吃他們的用他們的,臨到考試了還打擾他相公,還不是欺負她相公老實!
她直接端走剩下的包子和肉食,「別吃了!」
哭嚎了一下午的喬留仙:「……嗚嗚。」
他下午哭了這麼久,吃多點怎麼了!
弟妹怎麼變得那麼快,剛剛還給他肉吃呢。
想哭,但是哭不動了,原來哭是一種力氣活,怪不得人人都不喜歡哭。
身旁只剩下花婆婆做的兩盤素菜。
喬留仙扒拉著青菜,幽怨的看著沈雪禾,他覺得自己是在吃草。
來到陸家這麼些天,第一次吃上頓好的,結果就吃了半場。
他們道士不戒葷的啊!
——
晚上,陸存與喬留仙相對而坐。
「師兄,你想辦法,我算卦。」喬留仙拿出玉珏,「卦象變好了,你就可以睡了。」
陸存配合的點頭,他隨便說點什麼,把喬師兄敷衍過去就好,按照概率來說,不可能回回都是凶兆。
「師弟,既然科舉是凶,那麼凶兆說的事情一定會發生在科舉前、科舉中、科舉後。」
「先從科舉前看,假如科舉路上發生天災人禍,天災無可避免,至於人禍,我們可以提高警惕,路上與人同行……」
喬留仙算出卦象,「還是凶。」
陸存繼續說:「科舉中出現人禍,考慮到有其他人中途生亂牽連至你我,謹慎起見,我們應把一分注意力放在外界上面,及時躲避,有官吏在此,想必不會生出什麼大亂子。」
喬留仙愁眉苦臉:「凶。」
莫非這一災,他們躲不過了?
陸存也納罕,就這麼巧合,回回都是凶。
他還快些回去陪娘子呢,大晚上的,誰要跟喬師兄在這耗啊。
他耐心漸無,「那就是科舉後了,科舉後一個月都不出門,肯定不會出什麼事兒的。」
不等喬留仙算完,他起身就走。
「我盡力了,能想的辦法我都想了,師兄早點睡,明日寅時我們出發。」
喬留仙坐在裡面,起身慢了一拍,攔他不住。
他低下頭,絕望地算完最後一卦。
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敢眯著眼睛看。
「啊,是大吉。」
「哈哈哈天不亡我喬留仙……」
沒想到這局這麼好解,只要看住師弟不讓他出去就好了。
——
次日寅時,陸家人便全部起來了。
「食物、筆墨……」
沈雪禾檢查完科舉用到的所有物件後,一陣困意襲來。
她本就是強撐著起這麼早的,身體很是吃不消,可是科舉這種大事,她是一定要參與進來的。
她打了一個哈欠,眨了眨迷濛的眼,睫毛有些濕潤。
陸存吻了吻她的額角,伸手一攬,便將她抱回了床上。
「睡吧,我不在的這幾天,好好照顧自己,每天按時起床吃飯,井水不夠讓我娘幫你……」
沈雪禾本就困,聽的更是昏昏欲睡,她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別說了。」
「明明是你要科考,是我囑咐你才對,那個麻餅不能直接吃,得拿水泡開……」
陸存握住她的手腕,親了親,「嗯,都聽娘子的。」
「就算遇到難題,也不要灰心……還有下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沈雪禾不知道陸存能不能考上,方雅芹總是說不可能考不上,她擔心婆婆話說得太滿,相公若是考不上,那該有多失望啊。
「如果我一直考不上呢?」
「那也很好啊,我們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無論你有沒有功名,我都很喜歡。」
陸存看著心愛的娘子,她那未被世俗沾染的眼眸,是那樣美麗。
她不知道平民的生活苦楚,也從未體驗過求而不得的酸澀。
所以,她無畏而熱情,坦然地將自己的喜歡表露出來。
所以,她的喜歡不摻雜絲毫權衡與算計,簡簡單單。
他心中暗嘆,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如何能護住這份質樸無華。
這句話類似「無論貧富貴賤,我都會和你在一起」,陸存曾對這種話嗤之以鼻,不過是自詡情深的人編織出的虛幻美夢,一觸即碎。
他很現實,「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才是常態。
可當這種幼稚的話經由沈雪禾的口說出來,那便是世上最動人的語言。
陸存曾經見證過他的父母相愛,卻也敏銳地知曉他們彼此都不把對方視作最重要的人,自步入青春起,他沒有對愛情產生過任何嚮往,他會幻想和理想的妻子相敬如賓,卻從未想過與什麼人兩情相悅。
他遊歷時遇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了解過世情,熱烈的愛情總是抵不過現實和時間,總覺得愛情不過如此。
可……遇見沈雪禾之後,心跳聲的相伴成為了他耳中最美妙的音樂。
就像現在,秋闈當天,他還在依依不捨的與妻子耳鬢廝磨。
她的唇很甜,說出的話也很甜。
像羽毛落入心中,輕柔,癢。
他的鼻尖蹭過她臉頰細軟的絨毛,輕嗅她的味道,任由甜蜜侵占他的整個世界。
「娘子,等我回來。」
我會呵護你的天真,不讓你有一絲後悔的理由。
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
他想,這是迷戀。
我迷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