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沈雪禾在等陸存回家吃午飯。
結果人沒等來,只等來一頭驢。
驢頭上掛著一封信,信上寫了四個字:有事,晚歸。
飯後,沈雪禾獨自來到了驢棚,驢棚靠近大門,被春生清理得很好,沒有一丁點異味。
沈雪禾對著大口咀嚼的雲朵長吁短嘆。
人都沒回來吃飯,驢倒是回來吃了。
「就知道吃,我相公在哪兒?」
「咔嚓咔嚓……」雲朵不停咀嚼著乾草。
養了這麼久,連話都不會說。
「雲朵,你太讓我失望了。」
沈雪禾指著它的鼻子訓。
相公也是,也不把話和她說清楚,晚歸是什麼時候歸。
她今天上午畫了一幅好漂亮的魚兒戲水圖,正等著相公回來誇她呢。
「下次你就咬著他的衣服把他拽回來,聽到了沒有?」
熱氣從雲朵的鼻孔里呼出來,沈雪禾縮了縮手指。
氣息還挺足。
這時,她聽到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相公回來啦?
怎麼沒有人通知她?
沈雪禾向著門口走去。
「砰」的一聲。
盛軒帶著數百侍衛通過暴力手段破門而入。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沈雪禾。
盛軒呆愣在了原地。
世間竟有如此美人!
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讓他本就不清醒的腦袋更不清醒了。
盛軒大聲喊道:「仙子,我要和你生孩子!」
一瞬間,他連他們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清楚了。
就叫留仙。
一定聰明又漂亮。
他的臉色漲紅,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沈雪禾。
石磊捂住了臉。
好丟人啊。
這替人感到尷尬的毛病又犯了。
與此同時,石磊的理智開始回歸。
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陛下追究起來可怎麼辦?
他怎麼一糊塗就跟著王爺過來了,他就應該假裝突發疾病避開這一劫的。
前幾日有個看上去很不靠譜的年輕大師說他近日不宜喝酒,他還不信。
這下完了。
沈雪禾觀察著這一群人的服飾繡紋,用剛學到的知識判斷了一下。
「你是王爺?」
盛軒矜持的點了點頭。
「不用這麼客氣,叫我阿軒就好。」
沒錯,他就是能文能武身份尊貴的瑞明王。
被他看上,她真是有福了。
她長得這麼美,他一定會獨寵她很長時間的。
他就是這麼憐香惜玉的人吶。
還真是位王爺。
判斷對了,沈雪禾卻不高興。
皇帝的兒子怎麼都是這種德行?
盛弈是個瘋子,盛軒看起來精神也不正常。
沈雪禾蹙眉,開始擔憂起她那素未謀面的外甥了。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這糟糕的父系血脈,真是玷污了她姐姐的優良資質。
「你闖入我家做什麼?」
來勢洶洶的樣子,怪嚇人的。
還綁了她家裡的下人,土匪嗎?
她哪裡得罪他了?
盛軒嘴角一勾,緩步走近沈雪禾。
直到沈雪禾退無可退,他深深一嗅,「好香啊!」
說著,他故作風流地打開了摺扇。
沈雪禾心中一陣噁心,她撇過頭去,伸手扇了扇,很是嫌惡的姿態。
「你倒是很臭,令人反胃。」
酒臭味和汗臭味雜糅在一起,她簡直要吐了。
盛軒不以為意,女子總是心口不一的。
「小娘子,你長得可真美!」
他痴痴地看著沈雪禾,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
沈雪禾拍開他的手,怒斥道:「滾開!」
她從未見過如此色膽包天的男子。
人都已經欺負到跟前了,心裡的害怕被憤怒徹底壓倒。
沈雪禾上下打量了一下盛軒,輕蔑地說道:「就你這德行,怎麼敢肖想我!」
「臉色浮腫,腳步虛浮,就跟一坨爛泥似的,惡臭無比。」
「人家都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連個金玉的表面都沒有,在我家逞什麼威風!」
大白天的,在她家發什麼酒瘋?
她看上去很好說話嗎?
勾搭人就要有低聲下氣的態度,她可不吃他這一套。
「你竟敢說我丑?!」
盛軒瞪大了眼睛。
他自認相貌堂堂,頭一次被人當面罵丑。
他胸中的怒火升了又降,降了又升。
面前的女子實在太美,一看見她就自動降火。
聲音這麼好聽,怎麼說話這樣難聽。
他面色一厲,重重地擲出扇子,企圖恐嚇沈雪禾,讓她服軟。
沈雪禾面不改色,還是那樣美。
盛軒乾脆閉上了眼睛。
「沈雪禾,你不要以為我不捨得殺你。」
「我從沒有這樣以為過,你連臨安王都不如,卑鄙、齷齪、寡廉鮮恥!」
「住口!」
「聖上有你們這樣的兒子,簡直是他人生最大的敗筆……」
「住嘴!」
盛軒只覺頭痛欲裂,怒火一簇一簇地燃起。
「你們都先出去,我要和這位沈小姐好好聊聊。」
侍衛們憐惜地看了一眼沈雪禾,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盛軒平生最厭惡與盛弈相提並論,建安帝又是他這次情緒爆發的源頭,沈雪禾一句話,氣得他青筋畢露。
除了建安帝以外,從來都是別人捧著他。
她算個什麼東西,敢對他這樣說話!
盛軒猛地睜開眼,掐住了沈雪禾的脖頸,開始收緊。
既然坐不上皇位,放肆一點怎麼了?
父皇總不會殺了他!
沈雪禾痛苦地張著嘴,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她仰著頭,眼前是刺眼的太陽和七彩的光團。
是要……死了嗎?
好痛啊。
好安靜。
好像聽見了血液流動的聲音。
沈雪禾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發紅,身體用力地掙扎著。
可……她還是那樣美麗。
像是含著露珠的玫瑰、雨後的水蓮、晨霧中的薔薇。
身為好色之徒,盛軒忍不住被她迷惑,卸去了幾分力道。
「怎麼樣,後悔了嗎?」
「如果你後悔了……」
沈雪禾朝他笑了笑,含淚而笑。
脆弱而美麗。
與此同時,她的雙臂搭上盛軒的肩頭,拉出了鐲子上的銀絲。
銀絲真的很細,連她自己都看不見。
她曾經試過,切木頭就像切豆腐一樣。
很好用。
什麼樣的人是最可怕的?
一種是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他們在在絕望中尋找出路,行為不擇手段。
另一種是天真無畏的孩童,他們過於純粹,不會考慮太多的後果,總是毫無顧忌。
沈雪禾一直不希望別人把自己當做小孩子,可是她的心性很多時候與孩童無異。
她很浪漫,很理想,也很情緒化。
她害怕被殺,卻不害怕殺人。
她不懾於權勢的威脅。
她只想,讓他死。
欺辱她的,她一定會報復回去。
盛軒被她的笑容迷了心,鬆開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他笑著說道:「早這樣不就好了,跟著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