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嚇得急忙磕頭:「話不是奴婢說的,是奴婢上次無意中,聽到欽天監的兩位管事太監私下議論,奴婢對娘娘絕無冒犯之意,只是想為娘娘解疑答惑。」
沈定珠垂著美眸,內里一片冰冷,光澤如霜:「春喜,你去欽天監傳話,讓監事來東宮,本宮有話要問。」
「是。」春喜連忙去了。
不一會,欽天監年過六十的王監事疾步趕來,花白的頭髮都有些凌亂,他身後跟著兩名管事太監,一臉膽怯畏懼,想必,就是小宮女口中提到的太監了。
「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
美人皇后端坐在椅內,抿著紅唇的模樣,讓不苟言笑的神情顯得既端莊又凌厲,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猶如浸著一汪雪波。
見王監事一把年紀,跪起來還費勁,沈定珠昂了昂下頜,示意繡翠給他搬來個矮墩。
「王監事,本宮要問你的事,想必春喜在來的路上就告訴你了,聽說前陣子宮中毒蟲泛濫,欽天監唯恐有異樣,專門勘測星象,還跟皇上說蜘蛛頻現是吉兆,那為何你手底下的人,會有另一番說辭?」
王監事猶豫:「這……」
沈定珠纖細粉嫩的指尖搭在金線所繡的鳳凰圖樣上,她微微厲色:「本宮是不是可以懷疑,王監事故意欺君,將真實的星象結果隱瞞了下來?」
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王監事急忙拱手,匆匆解釋:「皇后娘娘明鑑,星象勘測的結果,是皇上親口吩咐,讓欽天監上下保密,絕不能外傳,而且……」
他略有停頓,默默地抬眼,看了看沈定珠的面色:「而且,皇上這麼做,是怕您知道了受到影響。」
沈定珠怔了怔,黛眉緊接著緩緩蹙起。
蕭琅炎不願意讓她知道的事,必然是跟她有關,難道,這件事還真的跟她有點關係?
王監事不敢回答,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讓繡翠呈遞了上去。
「娘娘,這是臣呈報奏章前的草稿,具體緣由,都在其上了,請您過目。」
她展開紙張,王監事的字跡有些凌亂,但很好辨認,上面還有他勘測星象時的記錄,以及他的判斷。
沈定珠從上看到下,眼中的神色,漸漸變得錯愕不已。
原來,欽天監早就夜觀星象,發現長庚伴月,明星尾部如火墜,大有穿月之勢,這在王監事的眼中,是極不好的預兆,代表著災禍。
而他仔細勘測,發現對應紫微中宮的位置,隱有火色的星子連營,這證明是女人要引起災禍,而中宮所對應的,便是皇后沈定珠。
王監事推測,沈定珠會引起戰亂,而根據最近北梁與長琉的戰事,他在給蕭琅炎呈遞的奏章中明說,他認為北梁與長琉兩國交戰的禍端,最後會被沈定珠引入大晉的王庭。
這個推測說來很是奇怪,大晉的皇宮又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何況防守如此森嚴,沈定珠又怎麼可能將敵人引進來?
但星象如此呈現,王監事不過是將自己所看到的,都寫到奏章里,呈遞給蕭琅炎,讓皇上早做防備。
沈定珠看完以後,抬起美眸,她算是知道,為什麼王監事被叫來的時候,如此戰戰兢兢。
看來果真是沒說她什麼好話。
怪不得前幾日,蕭琅炎在她宮裡批奏章的時候,她悄然繞到身後想去捂他的眼睛,他會那麼快的反應過來。
現在想想,他當時就馬上將奏章反著叩下,沈定珠也沒留意,約莫那個時候,蕭琅炎就在看王監事的奏章了。
見沈定珠不說話,王監事有些緊張地開口:「娘娘,星象只是預警,為的是早做提防,最重要的,是化解之法。」
沈定珠微微抬眸:「那你說說看,這件事,該如何化解?」
「臣不敢說,只怕冒犯娘娘。」
「本宮既然問,你就說,吞吞吐吐,反而讓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
「娘娘要有一次血光之災,主動對應此次災禍,才能解了這個局。」
沈定珠頓時皺眉,春喜立刻呵斥:「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王大人,你越說越古怪,是不是受誰指使?簡直膽大包天,這跟謀反有什麼區別?!」
王監事連忙叩首:「皇后娘娘,臣在欽天監為官四十餘載,絕不敢有半點虛言,何況您為國母,您的事便關乎社稷子嗣,臣豈敢妄言?」
沈定珠已經平靜了一番紛亂的心神,她緩緩抬眸,烏黑雲鬢間的金釵,光澤閃耀。
「本宮相信王大人不會故意弄虛作假,只是常言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星象也並非是一定準確的預示,既然皇上命你秘而不宣,本宮也會當做沒有聽過。」
「只是倘若今天走出了這個門,讓本宮再從別人那聽見如此言論,那麼本宮就會將過錯算在你王大人的頭上,還望王大人回去以後,好好管教手底下的人。」
「你此番來,本宮對外也只會宣稱,是將你請來幫忙看東宮的風水,維護太子的安危,其餘的,本宮一概不會向皇上提及。」
說著,她將紙張扔了回去:「春喜,送王監事回去。」
王監事一臉嘆然,有些遺憾地告退了。
他一走,宋嬤嬤便道:「娘娘,王監事那番話顯然冒犯,您應該告訴皇上知曉,怎麼還幫著他隱瞞呢?」
沈定珠抿著紅唇:「本宮不跟皇上說,皇上也會知道,你好好想一想,東宮的一個小宮女,都能聽到欽天監兩名管事太監的議論,這還需要本宮跟皇上說嗎?」
宋嬤嬤恍然反應過來:「有人故意這麼做的,難道,是朝中有大臣又要針對娘娘了?」
「本宮不知,」沈定珠搖了搖頭,站起身,打算再去看看兒子,「本宮只知道,皇上後宮不納妃,唯有本宮一人,一定會有人在前朝坐不住,趁亂造勢,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要是遂意,那才叫中了圈套。」
她走進內殿,蕭行徹還在睡覺,小小的人兒臉上仍掛淚痕。
沈定珠坐在床榻邊,心疼地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臉頰。
「繡翠,你去替本宮多多留意,欽天監里的人,最近與誰來往密切。」
「是,娘娘,可否要加派人手,密切關注王監事?」
畢竟,他方才那番話,實在可疑。
但沈定珠卻眸色淡淡:「他只是個靶子,王監事為官多年,除了星象的事,別的他從不插手,所以,本宮猜測,星象多半是真的,只是有人要趁亂生事,你好好派幾個人盯著吧。」
繡翠點頭,轉而離去。
蕭行徹被毒蟲咬了的事,很快傳到蕭琅炎耳里。
夫妻倆連續在東宮輪流照顧,對小傢伙十分關懷,好在太醫對症下藥,蕭行徹身上被毒蟲咬出來的地方,顏色逐漸變淡,精神也跟著好了。
偶爾休息的時候,沈定珠坐在蕭琅炎身邊,聽他說著有關於北梁和長琉兩國的戰事,蕭琅炎具體做了什麼,沈定珠並不得知。
但從他偶然透露的消息來看,他必然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讓北梁和長琉兩國的仇恨,直接被架在了不得不打的地步。
所以大晉的邊疆也在不斷增派兵力,以防這兩國打紅了眼,將晉國也拉入戰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