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定珠還是去了封靖的御書房。
臨近晌午時分,日頭已經升至了蒼穹的正中央,像一輪孜孜不倦的火爐炙烤著大地,將萬物蒸騰出熱浪。
金瓦紅牆,守衛森嚴的御書房,就坐落在日頭正盛的下方,斗拱飛檐不因炎熱減少威嚴光輝,沈定珠一身冰藍薄紗留仙裙的顏色,像這炎熱火爐中唯一的清涼水意。
她肌膚白皙,剛從轎子裡出來,美人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她瑟縮了一下,沐夏立即將油紙傘撐了起來。
「小姐,奴婢給您遮陽。」
沈定珠連忙下轎,提裙加快速度,朝御書房走去,甚至覺得大地都是燙腳的。
大概是封靖提前吩咐過,院子門口的守衛沒有阻攔,甚至沒有上來核對身份便放行了。
因為沈定珠這張絕色的臉,整個長琉國找不出第二個這麼標誌水靈的美人。
當這道膚白貌美的身影,剛出現在御書房的院子門口,森嚴的禁軍們便紛紛更加挺直了身姿,個個仿佛目不斜視,但隨著這道香風,跟著沈定珠加快的蓮步從他們面前飄過時,還是忍不住斜去餘光,偷偷打量。
只是背影,都讓人覺得驚鴻,一見難忘。
御書房門口的大太監,朝裡頭稟奏了一聲,沈定珠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一襲明黃龍袍的少年君王,已經迎了出來。
「姐姐,朕就知道昨晚去的時候,你沒睡著,果真是聽見朕說的話了,嗯?」封靖鳳眸噙著似笑非笑的神色,玉龍金冠更讓他比平時多了一絲帝王的威嚴。
沈定珠想起昨晚,有些心虛地垂下濃密的長睫:「你說有東西給我,卻不說清楚是什麼,我只好來看一看。」
封靖笑了:「來,進去再說,外面熱。」
她確實快被熱壞了。
封靖知道沈定珠怕熱,提前準備好的冰鑒,拿七輪扇吹著,呼呼涼氣滿殿亂竄,又有宮人將提前準備好的冰碗拿上來。
荔枝切成小塊,放置在碎冰水裡,一勺晶瑩的桂花蜜糖澆上去,甜爽可口。
封靖不知為什麼心情不錯,沈定珠進來以後,他便按著沈定珠的肩,讓她坐在了窗下的羅漢榻上。
隨後,如數家珍般,將各種清涼補品,還有消暑的小玩意,都讓人給她拿了過來。
沈定珠只嘗了一口荔枝冰碗,頓時美眸中亮了起來。
封靖坐在她對面,笑的充滿少年氣:「甜不甜?」
「很甜,但是也很冰。」她想起自己從前在蕭琅炎身邊的時候,他從不允許她多吃這樣的東西,只嘗一口就得放下勺子,因為他知道她身體嬌弱,怕她受不住寒。
所以,沈定珠雖然喜歡,可也被他管著,不能多吃。
這會兒,封靖卻將五六盤清涼的補品,推到她面前。
「放開了吃,朕讓人給你準備了許多消暑的冰碗。」
沈定珠只舀了一勺,嘗過甜滋滋的味道後,放下了勺子。
她得好好養著自己的身體,喜歡的東西,嘗一點就要克制。
「怎麼不吃了,你不喜歡嗎?」封靖看她不動勺子了,有些訝異。
之前在攝政王府相處的時候,他分明觀察過,沈定珠喜歡甜口的食物,菜類如果是酸甜的,她必然感到可口。
這些東西,可都是他按照她的喜好吩咐人準備的。
沈定珠紅唇曼妙,莞爾說:「好吃也不能多吃,因為貪嘴鬧的肚子疼,實不值得。」
封靖怔住,這才反應過來。
他只想著將她喜歡的東西送到她面前,卻因為從前沒有這樣照顧過別的女子,故而忘記了這回事。
封靖抵拳輕咳一聲:「也對,那你先放著,吃不完也不要緊,嘗個鮮就足夠。」
說完,他讓人端上來一個箱子。
隨後封靖讓所有宮人退下,御書房內,只余他跟沈定珠。
「皇上要給我看什麼?」
「你自己打開瞧就知道了。」
沈定珠疑惑,上前揭開寶箱的蓋子,竟見半米長的箱子重,全部都是纓丹草。
她錯愕地抬起頭,正好對上封靖那雙充滿少年朝意的鳳眸,他唇角含著笑,等著她說出誇讚的話。
但沈定珠只是怔著,封靖先忍不住了。
「你高興傻了麼?不錯,正如你所想,這些纓丹草,朕準備全部送往晉國,治蕭琅炎的腿,也算了卻你的一樁心事。」
沈定珠回過神來:「可是我聽說纓丹草很寶貴……」
提起這個,封靖面色淡了淡:「價值寶貴,是必須要有用得上它的時候,否則平時不用,也只是普通的藥材罷了,朕也多少聽說了蕭琅炎的腿疾,此藥能讓他徹底好起來。」
沈定珠不敢相信,彎腰撫著箱子邊沿:「這麼多纓丹草,都能給他嗎?」
「是,都給他。」封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
沈定珠全然沒有察覺,她滿心歡喜,想到蕭琅炎或許會生氣,但她至少能讓他將腿徹底治好,不用再忍受針灸刺骨之疼!
「謝……」沈定珠嬌容盈著笑,正要回頭感謝,卻沒想到,軟唇差點碰上封靖的臉!
他居然不知覺中靠那麼近,還低著頭站在她的身邊。
沈定珠連忙拉開了一些距離。
封靖直起身,臉上少年氣不減,鳳眸中多了一些認真:「朕拿所有的纓丹草,換你,你說蕭琅炎會不會同意?」
「你在開什麼玩笑?」沈定珠先變了臉色,沒了方才的輕鬆愜意,而很是嚴肅,「我不是一件交易的貨品,我丈夫更不會同意。」
封靖見她生氣了,連忙收起神情:「你別惱,朕同你玩笑罷了,這些纓丹草,是直接送給你的。」
然而,沈定珠卻覺得,若是拿了,只怕真的說不清了。
封靖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對。
她合上寶箱:「算了,現在給他,或許也用不上,皇上還是自己留著吧,前陣子蘭妃恰巧受了傷,說不定這些藥草,能助她好轉得快一點。」
封靖棕黑色的鳳眸,立刻沉了下來,像入了深潭。
「給她做什麼,她會有現今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朕都不同情,你還替她說什麼話。」
沈定珠垂下濃密的睫羽:「我當然不是替她說話,也不會關心皇上跟她之間到底如何,我只是替我丈夫婉拒了這份好意,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你。」
封靖著實被她說的話氣著了。
這女人向來這麼會氣人嗎?
他好心好意地送藥草,她還不要!
封靖撩袍,直接坐在了旁邊,生氣地偏過頭:「不要算了,朕燒了扔了,也比有些人不要的強,你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沈定珠果斷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見她真的要走,封靖又連忙站起身,率先攔在了她前頭。
「朕忽然想起來了,還有話沒說完,你再坐會。」他故意將語氣放的冷淡,可動作分明是挽留。
實在是少年心性。
哪怕生氣,也很快會追過來,臉上還寫著不服輸的倔強,可眼神已經透露出幾分「求你不要走」的情緒。
沈定珠抿了抿紅唇,想著外頭那麼大的烈日,又坐回了原位。
封靖皺起來的冷眉,總算舒展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些吃的,都往沈定珠面前推了推,隨後自然而然道:「魏茂安已經答應進宮,參加朕給他辦的壽宴,時間就在五日後,你想讓他怎麼死,朕都給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