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炎還未發兵,卻被迫停止,側首望去床帳外,漆黑的薄眸已然帶了點不愉快。
「什麼事?」他聲音透著沙啞,也帶著濃濃的不滿足。
乳母的聲音響起,很是小心翼翼:「皇上,娘娘,小皇子殿下又醒了,這回奴婢哄不住,想請娘娘哄睡了,奴婢再抱回去。」
蕭琅炎薄唇抿成一條線:「皇后能哄,要你何用?」
沈定珠連忙推了他一下,美眸嗔怪不滿:「最近不誤本就粘我,在我懷裡才能乖乖睡著,皇上何必凶乳母。」
說著,她坐起身,攏起散亂的黑髮,匆匆將一件件衣服套回。
時間已晚,沈定珠讓乳母先行回去休息,若有需要再喊她。
沈定珠將蕭不誤接到屋子裡來,蕭琅炎已經坐在床榻邊,大馬金刀的姿勢,帝王的薄眸盯著自家兒子,深沉中帶著無奈。
蕭不誤睡過一覺,這會兒精神萬分,眨著圓潤的大眼睛,那烏黑的眉,和長長的睫毛,簡直跟蕭琅炎一模一樣。
一看見沈定珠,小傢伙就伸出小手,咿呀呀的笑了,軟乎乎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
大概這就是母子連心。
沈定珠抱著他坐回床榻上,輕輕哄著。
她不忘跟蕭琅炎道:「仁伯說,不誤從小就有個性,若我們不管他,他能一直哭,倔強的很,這個性子是不是隨了皇上?」
蕭琅炎睨她一眼:「朕小時候不愛哭,應該是隨你。」
可仔細來想,蕭不誤比別的孩子哭的時間都要少,只有鬧脾氣的時候,才狠狠嗷上那麼兩聲。
沈定珠生的三個孩子,澄澄和徹兒,也都不怎麼愛掉眼淚。
尤其是澄澄,性情堅韌樂觀,她大概是繼承了蕭琅炎的堅毅,遇到什麼難事,她只會想辦法解決,而絕不會輕易掉眼淚。
徹兒更不用說了,剛出生的時候,弱的像個小貓,哭的時候少,多數時候都在睡覺,後來長大了,才好些。
沈定珠懷中抱著蕭不誤,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在京城的一雙兒女。
她美眸還帶著溫和的餘溫,卻望著床帳一角,微微走了神。
察覺她的情緒,蕭琅炎過來將孩子接了過去。
「朕知你想他們,明日叫陳衡跑一趟京城,給澄澄將這裡的芍藥糕送去,你不是說她喜歡嗎?」
沈定珠回過神來,頓時輕笑:「何必那麼著急,反正再過幾日就回去了,到時,一起給她帶上,還要給徹兒帶幾樣玩具。」
蕭琅炎頷首,逐一答應下來。
沈定珠見蕭不誤這個小傢伙,只要離開他們的懷抱,再困也要睜開一條眼縫,沒辦法,今晚只好暫時將他留下,不送回乳母身邊了。
於是,一張不算寬闊的床榻上,孩子躺在中間,蕭琅炎躺在外面,沈定珠側著身子,纖細的手輕輕拍著小傢伙的身子。
蕭不誤這才總算睡著。
沈定珠枕著自己的胳膊,也昏昏欲睡。
蕭琅炎側眸,凝望著枕邊美人。
她一頭黑髮,鋪落在枕巾上,雪膚紅唇,更讓不施粉黛的眉眼,看起來永遠精緻絕色,她好像沒有變過,一如當初他們相遇時那樣驚艷奪目。
哪怕她已身為人母,身段依舊窈窕玲瓏,散發著飽滿的桃香一般,讓蕭琅炎既愛她,又愛她折騰的靈魂。
這是他的妻。
也是他夢裡,死在他懷裡的愛人。
想到夢中那失去時的悲傷,他仍舊心有餘悸。
「沈定珠。」黑暗裡,他望著她的快睡著的嬌容,低聲呼喚。
沈定珠睜開迷濛的美眸:「嗯?」
蕭琅炎抿了抿唇:「你的夢裡,朕那樣惡劣,你有沒有後悔過,跟了朕?若是重來一次,你不用為沈家洗清冤屈,你……還會不會選朕?」
沈定珠眼底的睡意如霧中觀花,漸漸被吹散,露出兩彎明亮的波光,似月牙。
她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這短暫的瞬息,卻讓蕭琅炎覺得有些緊張。
他在朝堂上縱橫睥睨,卻唯獨在她面前,偶爾失去所有的狂妄和自信。
「會。」她莞爾,聲音輕柔,「我剛剛仔細想過了,整個天底下,只有皇上願意始終包容我,答應我的事,全部都做到。」
旁人愛她美艷,在意她的漂亮,蕭琅炎卻不僅僅只是愛她的皮囊。
否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他不會一忍再忍,只為求全。
沈定珠纖細的手指,越過蕭不誤,輕輕地拉住了蕭琅炎的大掌。
「皇上不用去想如果,現在發生的一切,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蕭琅炎薄眸閃爍著明光,情深似海般,掀起層層的黑滔。
「朕知道,朕會珍惜。」
不一會,沈定珠睡著了,蕭琅炎卻始終沒有睡意。
他望著床帳,劍眉不自覺地皺著,在想他答應過沈定珠的大婚,回京後理應給她補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邊的小傢伙動了一下,蕭琅炎側眸看去,卻見蕭不誤又醒了,正癟起小嘴,為哭蓄力。
他小手揮動的時候,抓住了沈定珠的一縷頭髮,蕭琅炎連忙看了一眼沈定珠,見她睡顏恬靜,絲毫還不知道兒子又要鬧人了。
蕭琅炎立刻將小傢伙抱起來,大掌一點點撥開他的小手指,讓他鬆開了沈定珠的頭髮。
隨後,他抱著蕭不誤起來,一邊搖晃,一邊用低沉的聲音哄著小傢伙。
「別吵著你母后休息。」他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蕭不誤。
卻見自家兒子,眨著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看著他,然後小嘴咂了兩下,仿佛暗示什麼。
蕭琅炎劍眉微揚:「你餓了?」
蕭不誤不會說話,只又咂了咂小嘴,見蕭琅炎遲遲沒反應,小傢伙就往他懷裡靠,小嘴尋找著什麼,嘴裡咿咿呀呀的。
蕭琅炎臉色一黑,連忙將孩子抱緊,飛快地竄出門,交給了隔壁的乳母。
孩子吃完後,他才又抱了回來,蕭不誤不睡,小手抓著蕭琅炎的一根手指,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蕭琅炎嗤笑:「真如施老說的一樣,你力氣不小,等你再大點,朕就送你去習武,來日跟你兄長一起,保護好你母后。」
……
沒過幾日,蕭琅炎聽了沈定珠的話,安排了兩隊禁軍做護衛,護送蘇問畫回京。
離別時,蘇問畫竟捨不得地拉著沈定珠的手:「表姐,你也別耽誤太久,這樣我回安州之前,還能在京城見你一面。」
沈定珠輕笑不已,連聲說好。
又將打包好的芍藥糕,和兩封信,還有一些木馬撥浪鼓的玩具,一同遞給蘇問畫。
「你回到京城以後,將這些東西給我父親,請他送給澄澄與徹兒。」
蘇問畫將東西放上馬車,隨後,就揮淚作別,朝著日出的方向走了。
她剛走沒有兩日,這天,沈定珠正在廊下抱著蕭不誤曬太陽,景猗像一尊沉默的石頭,守護在旁邊。
繡翠從外院趕來:「娘娘,魏琬醒了,還說要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