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為她不顧一切,為她不惜代價

  她反感別人的觸碰,低頭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直至咬出了血腥味,周陸離皺眉,忍著這樣的刺痛。

  直到沈定珠鬆口,她啐出血沫,紅唇因鮮血更加艷麗。

  「我死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她眼裡漆黑的痛恨與厭惡,是那樣冰冷刺人。

  周陸離臉色漸漸鐵青,於是不再廢話,掏出一把匕首,抓住沈定珠的發尾,就直接割下一段髮絲。

  「你不肯寫信,那我只能將這斷髮給他,希望他是真的疼愛你,認得出這是你的烏髮。」

  周陸離說罷,轉身離開,並吩咐獄卒將她看好。

  沈定珠雙手被捆,動也動彈不得。

  她心裡無數次的盼望,蕭琅炎千萬不要來。

  斷髮被取走的第三天,周陸離派人來,將沈定珠從牢中接出去,他們蒙住了她的眼睛,不知將她安頓在了哪個宅子裡。

  沈定珠被摘掉眼前的蒙布以後,只知道自己被關在了一處乾淨的房間裡,配有四個丫鬟伺候,她手腳上的繩子被解了,丫鬟說:「這裡是陸將軍的府邸,他讓奴婢們好好照顧姑娘。」

  在北梁,周陸離已經捨去姓氏,改名為陸離。

  大概是怕沈定珠尋死,這幾個丫鬟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門口和院子裡,都守著身穿鎧甲的將士。

  在了解清楚自己的狀況以後,沈定珠讓人帶給周陸離的第一句話,就是她要沐浴,好在這個要求非常細微,周陸離並未為難。

  沈定珠有意表現的平靜,來放鬆丫鬟們的警惕,然而,她們大概是被周陸離交代過了,伺候的十分謹慎,絕不離開沈定珠的身邊。

  好在,通過幾日來的相處,沈定珠也從她們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點外面的事。

  周陸離接管了長勝王手底下的一批大軍,奉命來蓬城抵抗晉國軍隊,而菩月也已改名換姓,眼下大家都稱她為『奢夫人』。

  她跟在周陸離身邊,眾人都默認他們是夫妻。

  沈定珠的哥哥沈瀾的大軍,已經壓到了蓬城的城門口,隨時有突破的可能,但眼下他們遲遲不動身,恐怕是接到了蕭琅炎的命令。

  大軍圍城,快進初冬的天,一樣黑壓壓的沉重。

  沈定珠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會來看她的人,居然是許懷松。

  許懷鬆手持林皇后的鳳諭,周陸離府邸里的兵馬才讓他進,兩人在後花園裡見面,沈定珠身邊團團圍著手握刀劍的將士。

  許懷松一如他們分別那日,穿著體面的衣袍,狹眸淡然,只是在打量沈定珠的時候,他才多了幾分沉沉:「原來你真的姓沈,是晉帝的貴妃。」

  沈定珠緩緩垂著眼睫,既然她身份表明了,跟許懷松自然就是敵對關係,自然得保持距離。

  「許公子為何而來?」

  「為你。」許懷松聲音沉穩,「我姨母林皇后請我來勸服你,她可以勸說皇上,放你跟晉帝一起離開,但有兩個前提,一,你們交出火藥秘方;二,你讓晉帝退兵,歸還與陽關和白獅城這兩座城池。」

  沈定珠嬌麗的面容上,神情若霜,她直截了當地否決:「不可能。」

  她直直地看著許懷松:「我可以死,但火藥秘方絕對不會交出來。」

  北梁現在就算願意息事寧人,低頭認錯,那也是因為蕭琅炎的大軍壓城,不得不服!

  一旦火藥到了他們手裡,以後晉國百姓們的安危,就難說了。

  許懷松狹眸望著她堅定的神情,最終唯有一聲嘆息。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根樸素的銀簪。

  「這是當日你留在我府上的,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毫無辦法,便將東西歸還,自此我們毫無瓜葛。」

  說罷,許懷松轉而離開,青松般的身影,依舊挺拔,一如其人,冷冷清清。

  他是林皇后的親人,而他的府上曾收留敵國皇帝的貴妃,故而他理應跟她撇清關係,沈定珠明白,也不怪他。

  丫鬟馬上來檢查沈定珠手裡的銀簪,察覺沒什麼特殊之處,甚至連簪頭都不夠鋒利以後,才允許沈定珠單獨收著。

  夜裡,沈定珠的床帳落下,她蜷縮在被子裡,借著月色,纖細的指尖按著銀簪簪頭,往左擰兩下,往右再轉三下。

  終於將簪頭取下,拔出來一看,是一把鋒利的小匕首。

  沈定珠鼻子一酸,回想起當日,她在書房裡,第一次看見許懷松將這個東西拿出來的時候,他告訴她,這個簪子,其實是一個隱藏的武器。

  「行商在外,只怕遇到歹人,故而有東西隨時防身,亦能保護自己,送給你。」許懷松當時就要給她。

  但是沈定珠拒絕了,她向來保持著距離,不敢收他的任何私物。

  這一次,他又將這個東西給了她,許懷松是個商人,更是北梁人,他做了自己能做了,又做了自己不能做的,沈定珠從心裡感謝他。

  天氣格外陰沉,悶雷滾滾的這日,菩月忽然闖入。

  她不顧丫鬟的阻攔,一把掐住沈定珠的脖子,臉上是掩蓋不住的興奮大笑。

  「蕭琅炎果然為了你,隻身入城了,很快他就會被陸離哥哥綁住,留著你的性命也沒用了,我早就想你死!為什麼你出現的這麼不合時宜,陸離哥哥說好的要娶我呢!」

  幾個丫鬟上來拉拽她,都被菩月帶來的侍衛,直接拖去門外,兩邊人馬在外頭打了起來,亂成一團!

  屋內,沈定珠被扼住脖子,喘息不了,菩月眼中興奮的紅,卻從未減退。

  沈定珠掰著菩月的手,艱難地道:「枉費皇上那麼疼你……你,居然做了大晉的叛徒。」

  「疼我?疼我就不會讓我來和親,疼我,就不會害死我母妃和我親哥哥!蕭琅炎是個沒有感情的妖怪,幸好他還對你有點在乎,你們都該死!」菩月歇斯底里,將心底的恨意全數喊出。

  趁著她被情緒裹挾的瞬間,沈定珠找准機會,將簪里藏得匕首插入她的眼睛!

  「啊——!」菩月一聲慘叫,她轉身就想跑到外面求助。

  沈定珠猛地從後頭踹倒菩月,再狠狠一簪,插在她的肩膀上,抄起板凳將她砸暈,動作一氣呵成!

  在外這麼久,她已知道怎麼自保。

  菩月渾身是血的昏死過去,外頭打鬥的聲音依然不斷,沈定珠連忙掀開窗子,跌跌撞撞地逃了。

  周陸離的府邸她並不熟悉,但她一路躲避巡邏的府衛,終於找到了府邸的角門。

  然而,她剛跑出去,就被一隻大掌擒住。

  沈定珠驚懼回頭,竟見周陸離不知什麼時候趕了回來,渾身是血,他面色陰沉的厲害:「蕭琅炎竟敢設下埋伏,看來,果真是不在乎你的性命,既然如此,跟我走!」

  她拼命掙扎:「放開我!」奈何,還是被周陸離的將士綁起來,抬著直接快步離開!

  轟隆的聲音不斷在蓬城中響起,到處都燃起火炮的火焰,晉朝的將士勢如破竹,頂開蓬城的大門直入腹地!

  而周陸離他們剛走,兩隊玄甲軍便闖入他的府邸,與他留下的將士廝殺。

  沈定珠卻被周陸離帶去一處堤岸下的水牢!

  他動作飛快地將沈定珠拿鐵鏈銬了起來,他面色帶血,更顯得陰狠:「蕭琅炎想炸平蓬城救你,北梁皇帝竟害怕他的虎狼之師,將我定為挑撥兩國的罪人,既然我進退都是死,那我死也要拉著你陪葬!」

  隨著炸響靠近,整個水牢轟隆隆的,碎石不斷掉落,侍衛在門口急促的催促:「將軍,快走!堤岸被震毀了一半,江水馬上要倒灌下來了。」

  周陸離已經將沈定珠鎖好,他冷冷一笑:「我走了,也別怪我這麼對你,誰讓我們立場不同,你如果恨我,那就在閻王那等著我吧!」

  說著,他轉身帶將士離開,沈定珠掙扎不斷,卻被鐵鏈鎖的緊緊的:「周陸離你這個混帳!」

  沈定珠看著嘩啦啦的水流灌入牢中,她渾身很快被打濕,雙手急忙去解鐵鏈,奈何鐵鏈紋絲不動。

  水牢通常建在堤岸下,是一個凹型的口,一旦堤壩中的江水衝下來,她必死無疑,而蕭琅炎未必知道她在這裡。

  沈定珠不斷喊著救命,但外面的炸響聲頻頻傳來,大家保命都來不及,誰會留意水牢下還有個人。

  很快,倒灌下來的水,蔓延至她的腰間。

  沈定珠渾身濕透,在快入冬的天氣里,凍的發抖,就在這時,外頭隱約傳來有人的嘶喊:「沈定珠!沈定珠——!」

  是蕭琅炎的聲音!

  沈定珠急忙回應:「我在這裡!」

  然而她的聲音比起嘩啦啦的水聲,實在是太小了,沈定珠便立刻抬起手腕的鐵鏈,狠狠撞擊牆壁。

  不一會,蕭琅炎的面孔,出現在水牢上方。

  蕭琅炎身穿輕鎧,深邃的眉骨滴著鮮血,他薄眸赤紅,在看見沈定珠的一瞬間,他的心終於定了定!

  可,當他瞧見她被鐵鏈捆住的時候,面色一變。

  「你別動,我這就下來!」

  他飛快地脫下輕鎧,跳入冰冷的水中,沈定珠的濕發黏在臉上,凍得瑟瑟發抖,直到蕭琅炎抱住了她。

  他按著她的頭,讓她盡力靠在自己肩上,隨後手持長劍,使勁去砍拴在石壁上的鏈子,卻無濟於事。

  水已經漲到了沈定珠的脖子,怕她難受,蕭琅炎將她抱起來,讓她踩在自己的身上。

  「冷……好冷。」她渾身打哆嗦。

  「抱緊我。」他騰出一隻手,火熱的大掌摟著她的腰。

  沈定珠伸手撫摸過他受傷的眉峰,他連侍衛都沒有帶在身邊,可想而知是怎麼穿過層層的包圍,單槍匹馬地趕來的。

  蕭琅炎手中的長劍此時「啪」的一下折斷,鐵鏈卻只破開了一個缺角,而他的虎口都被震裂,流出一縷鮮紅的血。

  熱淚滑出沈定珠的眼眶:「蕭琅炎,你走吧,我出不去了。」

  「不許廢話!」蕭琅炎抬著她,薄眸通紅充血,黑冷的眉宇,噙著對她濃濃的眷戀,「我不會讓你死在我的前頭。」

  天塌下來,他都要替她扛到最後一刻。

  冰冷的水很快蔓延過二人頭頂,沈定珠會水,可也憋了夠長的時間,她只感到好似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口,窒息的感覺讓她快要撐不住了。

  她輕輕推搡著蕭琅炎,讓他快走。

  水下,美人的烏髮像水藻,在她身邊漂浮,俏臉慘白,眉眼艷麗,卻帶悲情。

  蕭琅炎深深看她一眼,便果斷上浮。

  沈定珠知道他走了,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一定活不了了,而他不應該留下陪葬,他是晉國的皇帝,豈能為了她葬身異國水牢中。

  然而,只是過了片刻,她感覺唇上一軟,驚訝地睜開眼眸。

  近在咫尺的唇齒眉峰,他的鬢髮黑的徹底,在水下沾著無數晶瑩的水珠,像是珍貴的寶物。

  蕭琅炎不知何時又返回,他捧著她的唇,緩緩渡氣過來。

  他的吻帶著極力的挽留,沈定珠心中顫顫,感受著蕭琅炎將渴望她活著的所有心情,付諸這一吻。

  沈定珠的心緒有些恍惚。

  周陸離想要利用她,許懷松在不違背自己利益的原則下幫助她。

  只有蕭琅炎,為她殺太子,為她推翻舊案,為她孤身入敵營,為她不顧一切。

  別人因為她的美而喜歡她。

  然而,唯有蕭琅炎,從不說喜歡,卻真真實實地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