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盞湖燈
柔姑神色冰冷,臉上沒有一點波瀾,手裡面的匕首穩穩的拿著。
一粒血珠忽的滾落了下去,沿著林清風白皙修長的脖頸滑落胸口。
林清風神色鎮定,實際俏麗的臉蛋已經白了。
屋內的小丫鬟也嚇到了,手放在茶海上邊,不敢吭聲。
室內沉默著,過去好久,林清風輕聲開口說道:「好,我知道你敢,我嘴快,冒犯了。」
她的眸光平定,沒有一絲隱恨,說出來的聲音始終細柔,不帶任何情緒,連怨憤都無。
沈諳的眉梢微挑,看著她的目光從冰冷漸漸變得意味深長。
「放了我,」林清風又說道,「我,我想活著。」
沈諳看了柔姑一眼。
柔姑收回了手裡的匕首。
「你知不知道你表現的這樣聰明和隱忍,恰恰是給自己找了一條死路?」沈諳說道。
林清風抬手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臉色慘白的,手裡面的濡濕感,令她頭皮發麻。
「我不敢了。」她垂著眼睛說道。
「你若表現的再驚惶一些,我倒是能信你,你這個模樣,心中恨比恐懼要多,今日這仇,你肯定會來尋我報的。」沈諳又道。
林清風暗暗磨牙,手指都在發抖了,但不敢再抬眸看他。
沈諳卻在這個時候忽的回身,說道:「走吧。」
柔姑冷冷的看了林清風一眼,跟上沈諳。
林清風一愣,這才抬頭朝沈諳看去,看著他的背影徹底離開了小別廳,她才緩過神來。
就,就走了?
先才聽他的那些話,似乎還是要殺她的,以免留有後患,可是,他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走了?
「姑娘……」小丫鬟顫顫巍巍的走來,開口喊道。
「他想幹什麼?」林清風喃喃,「他在想什麼?」
「姑娘,您脖子上的傷口,我給您處理一下。」小丫鬟說道,邊伸手過來。
林清風不客氣的將她推開:「走開。」
她現在,煩著呢。
……………………
回去不想坐轎,沈諳散步至湖邊,停下來看著遠處的花燈。
柔姑在一旁同他一起望著,過去好久,終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公子,我們怎麼就這樣走了呢,她出言不遜,你至少也要好好教訓她一番。」
「命都快沒了,還不叫教訓嗎?」沈諳淡淡道。
「可是她接下來肯定會記恨著,還有瘟疫那事,怎不叫她收手?」
沈諳看著那幾盞明明滅滅的花盞在湖上飄遠,一笑:「胡說什麼的,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我們大大方方進來的,很多人看到了,在這裡殺人,我不得給她賠命?還有,她可說自己快要名揚天下了,這個女人從來不說大話,她敢說這個,就說明有八成的把握了,我現在殺她,我也要跟著名揚天下嗎?」
「噗。」柔姑笑了。
「瘟疫那事,怕她就是想收手都難了,讓她折騰吧。至於知彥那邊,我其實無須那麼擔慮,他畢竟有外祖父在,郭澍可不是吃素的,有郭澍坐鎮,也不必我這個大哥費什麼心思了。」
柔姑看著他輪廓略深的側容,聽得出他語氣里極輕的哀。
柔姑微微抿唇,看向那邊的花盞。
「中秋的氣氛還不沒過去麼,竟在這裡放湖燈。」柔姑說道。
「不知道。」沈諳回答。
很多小花盞,正一隻一隻的被推入湖裡,浩大一片。
湖太大,湖對岸的人影細小到看不到,那邊一座寬闊的大橋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好多小孩子趴在橋上看著湖燈,興致勃勃。
這時風向起了變化,那邊的湖燈被水流帶著,飄到了這邊。
好多湖燈上面的燈都已經熄了,唯獨一盞花燈裡面的燭光異常的明亮,這盞花燈的造型,也跟其他的不太相同。
「這花燈好奇怪。」柔姑說道。
沈諳看了過去,忽的一頓,目光落在花燈外邊。
「這字……」沈諳說道。
「嗯?」柔姑不解,重新朝那花燈看去。
花燈是一個小平台,兩隻仙鶴立在一旁,另一邊是一棵老松,松下一個棋局,一把琴。
那燭光放在兩隻仙鶴後邊,用一團透明的紗布圍圓了罩著。
紗布上面寫著一行字:「乘仙而去。」
沈諳抬起頭,朝湖對面看去,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女童立在那邊,看神情模樣,似在看著這盞湖燈。
「阿梨!」沈諳很輕的低呼。
「阿梨?」柔姑也朝對岸看去。
「走。」沈諳說道,轉身大步朝大橋過去。
柔姑忙也跟上。
邁上大橋,穿過人群,終於大步至這邊的湖岸,往來的人影裡面,不見剛才看到的小女童了。
沈諳輕皺眉,說道:「走了?」
「應該是。」柔姑說道。
四周好些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朝沈冽看來。
男人清瘦修長,立在人群裡面,實在出眾。
「公子。」柔姑又說道。
沈諳看過去:「嗯?」
「我怎麼覺得你有一些失落?」柔姑好奇,「即便這個女童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好玩和神奇,但你也不該反常成這樣。」
「反常?」沈諳琢磨著這個詞,而後笑了,「或許。」
他轉過身去,朝大橋走去,說道:「從那些婦人口中,我得知了一件事情,在又青死之前的幾天裡,這個女童是她唯一頻繁接觸的人。」
「還有這事?」
「這女童一向膽小,但為了林又青,她忤逆了一位管事的僕婦,遭了僕婦的虐打。」
柔姑起了好奇:「也不知道在那段時間的接觸裡邊,林姑娘和她說了什麼。」
「這,就只有這個女童知道了。」沈諳道。
走到橋上,他停下腳步,抬眸看著漂遠了的湖燈。
湖風吹著他束起來垂落的長髮,柔順如墨黑的綢緞一般。
「而且,又青死後,她性情大變了,」沈諳很輕的繼續說道,「人怎麼會在那麼短的幾天裡面,性情大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會不會是她之前一直在隱忍,待林姑娘死後,便不用再忍了?又或者,這些都是林姑娘教她的?」
「呵,」沈諳笑著搖頭,「不,我表妹如果真的那麼厲害,她早就逃出來了,也許你說得對,是阿梨一直在為了某種目的而隱忍吧。」
不僅僅是這個目的,這女童上上下下,包括她的字,沈諳都充滿了好奇和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