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方姓老人

  汪固與趙唐離開後沒多久,東平學府送來拜帖,明日有六位先生要登府拜訪。

  夏昭衣才收下信,廉風書院的楊老院長來了。

  楊老院長攜五份文章和十幾份擬定的有關興文潮的告示和相關過來。

  這五份文章各有新意,辭工皆絕佳,他們挑不出最好的,排不出名次,爭議頗多。

  而興文潮的告示和相關,則來自於夏昭衣在河京寄來得信。

  對於興文潮,楊老院長大為盛讚,若說赴世論學是為心懷報復的有學之士們而設,那麼興文潮,則屬於全天下的人,不管有學無學,不論貧賤富貴。

  隨楊老院長一併來得幾位先生也讚不絕口,幾人一直聊到天徹底黑下才離去。

  他們前腳離開,後一頭,在外等候多時的衡香新刺史來拜見。

  等他們也終於走了,林雙蘭和屠小溪、馮安安一起,在外悄悄探頭,朝茶廳里張望。

  少女單薄纖細的側影坐在椅子上,低頭正在看文章,不見半點疲累,脊背挺拔端正。

  聽聞動靜,夏昭衣轉過頭去,見是她們三個,她將文章放在一旁,沖她們彎唇微笑。

  林雙蘭她們進去,也微笑:「阿梨姑娘。」

  夏昭衣道:「有事找我?」

  三個姑娘們對視了眼,林雙蘭很輕地道:「是那個女兵營……我們三個,也想去。」

  夏昭衣笑道:「獵鷹營,不是女兵營。」

  「啊?」馮安安一愣,「不是說,只收女兵嘛。」

  「嗯,只收女兵。你們三個,今日去報名了嗎?」

  馮安安吐舌頭:「那隊伍太長,我們排了幾個時辰都沒有輪到……」

  夏昭衣笑了笑,看向屠小溪:「小溪,你也去排隊了嗎?」

  「嗯,我也去了。」

  「明日你不用去了,兵營需要不少文官,你直接去找杜軒先生,讓杜軒先生為你安排。」

  屠小溪一喜,眼睛大亮:「阿梨姑娘,你是說,我是獵鷹營的兵了!」

  「是文官。」夏昭衣笑道。

  林雙蘭和馮安安在旁目露羨慕,夏昭衣對她們道:「你們若是也能苦練出一手好字,我也為你們開後門。」

  馮安安為難道:「我不愛寫字,我還是去練力氣吧。」

  夏昭衣道:「術業專攻,都可以,若是又愛寫字,力氣又大,那更好了。」

  林雙蘭見夏昭衣手邊茶几上都是文章和書冊,知她還有很多事要忙,不好多打擾,又聊幾句後,她便和馮安安屠小溪告退離開了。

  夏昭衣拾起未讀完的文章,抬手揉了揉額頭,繼續去看。

  茶廳里的燈火一直敞亮,無數雙眼睛隔著順於湖遙遙望著這頭,從黃昏至夜深,燈火未滅。

  順於湖另外一頭的文和樓上,幾雙眼睛也看著這邊。

  在這幾雙眼睛後邊,是正爭執不休的文士們。

  赴世論學已近尾聲,當初濟濟一堂的文和樓,如今人走了大半。

  留下得都是滿腹才學的,一邊誰也不服誰,一邊又會抱團分派系。

  有按地區語系分,有按志同道合分,還有出身貴賤分。

  什麼六茶士,江南九客,竹州七才等,名號取得尤其響亮。

  而他們有時爭執的原因,甚至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被無限放大,能升至天文地理,或叛國背祖。

  現在,這些人又在吵,引經據典,連類引譬,非要論出個高下。

  支離坐在角落裡,一身學士打扮,還帶了頂帽子。

  在他一旁,是東平學府的姚臻。

  自為好友卓昌宗之死四處奔走後,如今姚臻在衡香漸漸得到王豐年的一些重用。

  現在,支離和姚臻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前站著的那三人。

  樓下大堂吵得越來越凶,有一人拍案起身,跟人吵得面紅耳赤。

  全場目光皆看去,那三人都無動於衷。

  「支小公子。」一個很輕地聲音在支離身後響起。

  支離回過身去,認出是知語水榭的人。

  來人將一份信函遞來:「我尋了很久,可算找到小公子了,這是大東家要我給您的。」

  支離接來,溫和道:「有勞了。」

  信正是舒小青寫給夏昭衣的,支離一行行看去,俊秀的濃眉皺起。

  「可惡……」支離很輕地道。

  姚臻不好過問旁人信件上的事,只道:「信上所說之事,莫非很嚴峻?」

  「哦,倒不是,」支離收起來,「我氣惱這些人,怎不讓我小師姐喘個氣,小師姐多累啊。」

  思及那少女利落清爽的從容模樣,姚臻佩服道:「阿梨姑娘是個了不得的人,望前後百年,只此一名。」

  支離清逸一笑:「嗐,這前後百年也好,千年也好,一名也好,百名也好,都是些虛名,我小師姐看不上,誰在意呢。你看這大堂里的人,爭來爭去的,放我小師姐身上,誰要去管什麼高下。」

  姚臻笑笑:「支小公子也是個灑脫之人。」

  支離看向那三人的背影:「既然事多,那我便不等了,我這就去將這三人拿下,只是這審問,或許要麻煩你了。」

  姚臻忙道:「能為阿梨姑娘做事,怎談麻煩二字呢,是我之大幸。」

  「哈哈,不至於如此,走吧!」

  支離起來使了個眼神,坐在他不遠處的幾個模樣較為清儒,同樣扮作文人士子的夏家軍們便起身,不動聲色地朝那窗口走去,將那三人帶走。

  姚臻隨後跟去。

  支離去到那三人立著的窗口,目光穿過順於湖,看向遠處的知語水榭,這個角度望去,看得確實清晰。

  支離將手中摺扇打開,在身前輕搖,思及信上內容,他神情變得嚴肅。

  舒小青是舒月珍的侄女,舒月珍一直在替顏青臨辦事,而楚箏,曾是顏青臨手裡的刺客。

  楚箏之死傳了回去,對於已經大為損兵折將的顏青臨而言,不過死了一個叛徒而已。

  但是,楚箏所死的地方,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這其他人,可不知道楚箏背叛了顏青臨。

  現在相當於,顏青臨被誤打誤撞捲入其中。

  信上提到,顏青臨的手下死得越來越多了,除卻之前在河京慘死得那一批之外,這一個月,在各地都有無數傷亡。

  其中一個僥倖活著的人聲稱,有一個老人,手法刁鑽,心狠手辣,武功奇高,自稱姓方。

  這個方姓老人,將來衡香。

  也是這句話,讓支離現在不開心。

  此前在衡香被小師姐一網打盡的以方貞莞為首的方家人,也是姓方。

  若說金家是那些人的匠工,那麼方家,便是那些人的殺手。

  方家世代習武,箇中高手不絕,能得顏青臨手下刺客都說武功奇高的人,支離在想,會是一個什麼樣的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