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妞一回家就看到了站在家門口的趙邨武，
她略有些疑惑。
畢竟往日這時候，趙邨武應該還在趙蘭家的，
這會兒卻在家裡，一臉燦爛笑容地看著自己。
「乖女你回來了，」
「嗯，」趙虎妞進門，看了趙邨武一眼，「爹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奶奶的身子好些了？」
「嗯，嗯......
哎！」
瞧著趙虎妞已經抬腳要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趙邨武心下忙慌，趕忙往前一步攔在趙虎妞面前，在少女略帶疑惑的目光中，
趙邨武咽了咽唾沫，
「乖女，先吃飯吧，爹今天特意給你燉了只雞，你不是最喜歡吃肥雞了嗎？
你先在那兒坐一會兒，坐一會兒啊！」
「我知道爹，我回屋先換件衣服，這件衣服穿好幾日了。」
「不必換！不必換......待會兒咱們去看看你奶奶，你奶奶，你奶奶......」
趙邨武本不是擅長撒謊的人，這會兒他虧著心，所言所行都是無比倉促怪異的；饒是趙虎妞，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股不妙從她的心底升起，
她一把推開趙邨武，衝到了自己房門前。原本應該掛在上面的小鎖已經沒了，她推開門，
房間裡的東西雖然是整齊的，
但已經不是自己離開時候擺放的樣子。
趙虎妞走到床邊，
儘管還沒有出手試探，但看著房中這副模樣，她心中的猜想已經證實——伸手去原來她放木盒的地方一摸，
裡面空空如也。
「乖女......」
趙邨武趕上來的時候，看見趙虎妞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間屋裡，冷的可怕，
趙虎妞背對著他，
一動不動。
「你聽爹說......」
雖然趙虎妞此時給人的感覺很是不安，但趙邨武畢竟是她的父親；他強壓下心中愧疚與驚慌，試圖開口讓趙虎妞理解自己用命搏來的積蓄被人洗劫一空的現狀，
但他只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句，
少女的聲音就鑽進了他的耳朵里：
「是不是他們拿的，」
趙邨武從未想過，女兒的聲音能變得如此冰冷，
如同數九寒天抱起的一塊冰。
他張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趙虎妞也懶得和他過多言語，
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趙邨武反應過來的時候，趙虎妞已經從他的眼前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趙虎妞一直放在牆角的那柄鐵槍。
「哎喲！」
趙邨武知道趙虎妞一定是去趙蘭家了，他大叫一聲，趕忙也拔腿追了過去。
快奔在道路上的趙虎妞雙眼隱隱泛紅，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把錢留在這個地方到底安不安全；但這芸苔村之中，還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一塊地方，
那筆錢數目不小，放在柳小婉家也怕給她添麻煩。
最重要的一點是，
她心中對於趙邨武懷抱有的可憐的信任。
這個懦弱無用的中年男人，處處受自己兇悍潑辣的娘親挾制，乃至於身為晚輩的侄子對他都從不尊敬，
但最起碼趙虎妞能感受到，他是發自內心疼愛原身這個女兒的，
最起碼，
他不應當叫他們隨意進她的房間，
將她的錢一卷而空。
除了憤怒，趙虎妞心中還有一種別樣單純的情緒——也許是悲傷吧，
一種被信賴之人辜負的悲傷。被，世上至親之人辜負的悲傷。
她也許在這一聲聲爹中沉澱了對趙邨武的感情，
不然在完全能自立之後，她為何沒有動過拿著錢直接離開芸苔村的想法呢？
可愈是意識到這一點的趙虎妞，那眸中的怒火愈甚，
那不知該死的祖孫倆，
自己已經對他們二人諸多忍讓，他們竟越發猖狂起來？！
往著眼前這扇合攏的脆弱的木門，趙虎妞抬起右腳，
「砰！！！」
院中正歡天喜地慶祝的趙蘭和趙二蛋差點被這破天荒的巨響嚇得魂靈出竅——他們眼前塵土飛揚，
原本應該好好作為門安在門框上的木板，赫然躺倒在院子中央，
門鎖還好好地掛在的兩塊木板中間，
其中一塊木板的中央，竟然裂出了一條溝壑般的裂縫。
在瑟瑟發抖的趙蘭以及趙二蛋驚恐的目光中，
趙虎妞提著鐵槍，
踏步走進了院子。
「錢呢，」
掃視兩人一遍，趙虎妞冷聲開口。
趙虎妞的出場方式過于震撼，以至於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後，趙蘭和趙二蛋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趙二蛋才從這場景中脫身出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將趙蘭攔在身後，
「你他娘瘋了嗎？！你這是做什麼？」
「把錢交出來，」
「什麼錢？！你他娘說......」
趙二蛋話沒說完，就看見趙虎妞將槍橫了起來；他立馬噤了聲，
那一點寒芒正對著便是他咽喉的方向。趙虎妞身高比趙二蛋矮上不少，那鐵槍瞧著怕是比鐵匠鍛鐵的錘子還要重，
這少女抬著指著趙二蛋的要害之處，
卻宛如提筆。
「我的錢，還回來，」
趙虎妞目光如電，其中潛藏的凶意，讓往日裡色厲內荏的趙二蛋如同笑話——她會殺人，
趙二蛋被趙虎妞這樣盯著，
心中不斷地冒出這樣的想法。
「把錢還回來。」
「你，你，你，你這個孽種，你竟然，竟然敢來我們家撒潑，你，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了？！」
趙蘭總算是緩了一口氣上來，看著趙虎妞用那樣的兇器指著自己的寶貝孫子，
怒火暫時性地壓倒了害怕。
她一把把趙二蛋推開，叉著腰站在趙虎妞的槍尖前，表情扭曲地怒罵著：
「你有本事捅死我！你有本事捅死我！讓天下人看看幾時有這樣的道理？！孫女把自己親奶奶殺了？！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你個不要臉的小畜生你......」
趙蘭口中依舊不斷吐露著對趙虎妞的侮辱唾罵之詞，趙虎妞握著鐵槍的手關節隱隱泛白，
她忽然暴喝一聲，雙手將鐵槍調轉，
趙蘭只感覺一陣罡風貼著自己的臉呼嘯而過，她以為是趙虎妞對自己出手了，立馬嚇得慘叫一聲。
與趙蘭慘叫一同響起的，
是趙二蛋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