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成江自殺了。
僕人發現他的時候,距離宴珩離開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因為宴成江的脾氣古怪,所以沒有他的吩咐,僕人們也不敢隨意進來打擾。
還是到了晚上該吃藥的時間,宴成江卻遲遲不出來。
管家只好壯著膽子打開了收藏室的門。
結果,卻看到宴成江無力地癱坐在輪椅上。
頭靜靜地垂向一旁,早已經沒了呼吸。
常駐老宅里的醫療團隊緊急趕來進行了搶救。
但是,為時已晚,未能挽救回他的生命。
整個老宅里頓時亂成一團。
管家連忙給宴珩打電話。
這時候,必須要有個拿主意的人來坐鎮了。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宴承磊。
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屋裡走了出來。
看到忙成一團的傭人時,他本來還以為是老爺子的病情反覆了。
但是,當他從管家嘴裡聽到了宴成江自殺身亡的消息後,整個人驚得手裡拄著的手杖都丟在了地上。
怎麼可能?
好端端的,爺爺為什麼要自殺?
這不應該呀!
宴承磊只感覺自己頭暈目眩,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轉,甚至空氣也開始變得稀薄,讓人喘息不過來。
老爺子,可是他如今唯一的指望了!
怎麼就突然死了?
那自己怎麼辦?!
突然,宴成江想到了今天宴珩恆的突然到來。
他的心頭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難道?是因為利益的衝突,所以宴珩終於忍不住對老爺子下手了,然後偽裝成自殺的模樣?
或者是說他用什麼要挾了老爺子,讓老爺子不得不自殺?
可如果真的是宴珩做的,他不是應該做得更完美一些嗎?
他的心頭思緒雜亂,呆坐在客廳里,神情凝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
宴成江死了,他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布局,全都廢掉了!
周清蘊也根本不可能繼續和他的婚約。
他還拿什麼去對付祁淼?
宴承磊只覺得自己仿佛被這個世界詛咒了一般。
每次他覺得事情剛有轉機的時候,便立刻又是一記重創,狠狠地將他擊落谷底。
他所有的努力,不過是無謂的掙扎。
呆坐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老宅內傳來了躁動。
管家急匆匆地朝外頭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畢恭畢敬地跟在了一行人身後走了進來。
其中兩人,他很熟悉。
宴珩,以及南梔。
可另外那個上了年紀的容貌出眾的婦人,他卻是有些眼生。
突然,宴承磊倒吸一口涼氣。
他心裡有了猜測。
不會是,老爺子的前妻,宴珩的生母,榮珊吧?
宴珩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好是在和南梔以及榮珊一同吃飯。
也是湊巧,今天,榮珊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借著幫榮老爺子給小念念送東西的名義來了莊園上。
南梔見她很喜歡念念,便主動邀請其留下用晚餐。
榮珊和宴珩母子兩個人的關係,如今還是有些尷尬。
榮珊也知道,三十多年的隔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復的。
所以,雖然宴珩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對她到來的不喜或者厭煩,但榮珊還是打算用完晚餐便回去。
不想,飯剛吃沒幾口,就接到了宴成江自殺的消息。
榮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裡的筷子都沒捏緊,直接掉到了盤子裡,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宴成江,居然死了?
南梔有些擔心地望向榮珊。
她知道榮珊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服藥控制病情的,不知道突然的刺激是否會造成她的病情反覆。
宴成江已經害過她一次了。
南梔不想宴成江臨死再害榮珊一次。
好在,榮珊很快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笑。
「善惡到頭終有報,他風光了一輩子,臨了不想進監獄,丟儘自己一生顏面,竟然做出了自殺這樣的舉動,真是便宜了他。」
自己本還想著,如果他一直礙事,還想著對宴珩出手,大不了自己親手解決了他。
不想這麼快就聽到了他的死訊。
不過,榮珊對於宴成江自殺這般舉動,心中還是有些滿意的。
畢竟……
「他如今死了,對宴氏和你的影響最小,也算他明白了一次。」
不管宴成江是為了自己的顏面,還是對宴氏有些許感情在,他自殺,的確是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
宴珩一時未曾說話。
此刻,他心緒也是十分複雜。
儘管,已經提前預知到了這個結果,可真正接到宴成江死訊的時候,帶來的衝擊還是超出了宴珩的想像。
宴成江想殺了他。
而最終,自己用一場局,斷送了宴成江的性命。
父殺子,子殺父,真是可笑。
南梔一直在觀察著宴珩的情緒。
看到宴珩的神色,南梔立刻就猜到了此刻宴珩心裡的所思所想。
手輕輕在桌下握住了宴珩的手,南梔輕聲卻又堅定道。
「宴成江,是死於他的貪婪,狠辣和無底線。他死於罪有應得,在他出手害第一個無辜之人開始,就註定了今天的結局。他的死,是他自己造下的孽,和任何人都無關。」
更和你無關。
宴珩的脆弱只是那一瞬的。
或者說,那也不叫做脆弱,而是一瞬間的惘然。
他知道,母親之前對自己懷有「恨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宴成江。
宴珩之前一直篤定,他不會。
可再堅定的人,也會有一瞬間的迷茫。
他,真的不會嗎?
可南梔,就是那個擊碎迷霧的人。
她永遠在那裡,堅定地告訴宴珩。
你不會。
「你說得對,梔梔。他死於自己的手。」
長桌對面的榮珊看到這一幕,心頭也不禁划過一絲暖意。
真好。
本來宴珩是打算自己去的。
可南梔擔心宴珩的情緒,所以便一同去了。
至於榮珊,是她主動提出的請求。
「按理說,我是他的前妻,和他自離婚起,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可到底夫妻一場,我總得去送送他,不是嗎?」
說著夫妻一場,可榮珊的眼眸中滿是冷凝之色。
南梔毫不懷疑,若是宴成江沒死透,榮珊絕對會毫不猶豫上去補上兩刀,扎他個透心涼。
於是,榮珊便出現在了宴家老宅,出現在了這個她已經三十多年未曾踏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