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天見。」
榮珊冷聲回著電話。
然後,在掛完電話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好似僵住了一般站在了那裡。
林錚剛從廚房端出雞湯來,看著榮珊這副模樣,他立刻將雞湯放在了餐桌上,有些緊張地走到了榮珊身旁。
「怎麼了,珊珊?」
榮珊這才回過神來,緊握住了手裡的手機。
「林錚,宴珩,宴珩他約我明天見面。」
林錚的臉上出現了欣喜之色。
「這太好了。」
林錚最是知道,自從和南梔見面過之後,這些天來榮珊是有多麼坐立難安。
一方面,榮珊清楚地知道,這種事急不得。
她和宴珩之間的隔閡,不是簡單和南梔解釋清楚,讓其轉達便可解開的。
可一方面,她又控制不住心焦。
遲來多年的母愛,仿佛一瞬間迸發了一般。
榮珊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如今的心理簡直虛偽得很。
在國外的那許多年裡,她似乎都沒有這般深厚的母愛。
可回到了燕城,一切都迸發了出來。
不是她主動伸出橄欖枝,宴珩就該立刻接過來。
所以,榮珊一直努力勸自己,再耐心等一等。
便是最後,宴珩實在不願見自己,也要坦然接受。
「是,我應該好好準備一下。」
榮珊有些不知所措一般。
「我,我穿什麼好一些。那件剛剛定製的外套怎麼樣?不行, 會不會有些過於正式,顯得我整個人不好相處。還是那件紅色的外套?可是會不會有些輕佻?對,我還要再去保養一下皮膚,髮型是不是也要換一下……」
越說,榮珊的神情又愈發沮喪。
「這麼多年了,我都已經老成了這個模樣。」
上次見面,還是在母親的喪儀上。
人到了這個年紀,衰老幾乎是斷崖式的。
那時候,自己通過各種手段,還能勉強讓自己看起來精緻一些。
但如今,已然有了暮年之姿。
她的兒子,如今卻正值盛年。
「珊珊,你太緊張了。」
林錚拉住了榮珊,輕聲安撫她。
「阿珩既然決定見你,便不會在意這些。你別自己嚇自己,也別這麼緊張。你們是母子,無論見過面之後關係到底走向何方,這重關係在這裡,便是不在一處,也是天底下最為親密的人之一。」
林錚擔心,明日的結果並不是榮珊所期盼的,所以想著先給她打個預防針。
免得她抱了過多期待,明日落差過大,到時候再受了刺激。
珊珊這些年,病情雖然控制好了許多,但也不是沒有發病的風險。
榮珊一怔,而後柔順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兩人的見面,是在榮老爺子的茶莊。
茶莊後面,有個單獨裝潢出來的茶室。
老爺子知道他們二人見面的消息後,也是長嘆一口氣。
「見一面,是好事。」
榮珊來的,比約定時間還要早一些。
她坐在茶室里,看到茶室里掛著的一幅署名鶴珩的書法。
那應該是宴珩小的時候寫的。
雖然年齡小,筆觸稚嫩,但對於那個年齡來說,已然是一幅佳作。
且行筆間頗有瀟灑自如之意,這是許多浸淫書法一道多年的人都沒有的。
宴珩,居然還會書法。
榮珊垂下了眸子。
她發覺,自己真的對這個兒子,太陌生了。
陌生到,只知道他在商界的那些豐功偉績,知道他闖下的那些名聲。
但在層層盛名之後,宴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幾乎都不知道。
她從一開始,就以為這個孩子會像宴成江,所以天然對他抱有厭惡。
但其實,他和宴成江一點也不像。
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情。
他只是他自己。
沉思中,門口傳來了兩聲輕叩聲。
「進來吧。」
榮珊挺直腰背,收斂起了臉上的全部神情。
進來的,自然是宴珩。
南梔今天也是陪著他一起來的。
現下帶著念念和福來在前頭陪著榮老爺子說話。
有些事,梔梔可以陪著他。
有些事,只能他自己面對。
「母親。」
宴珩坐在榮珊的面前,恭謹卻也生疏的一聲母親,讓榮珊心下微頓。
她努力揚起和善的笑意。
「阿珩。」
宴珩主動拿起了桌上的茶具,行雲流水地開始溫具、置茶、泡茶。
最後,將裝著沖泡好的大紅袍的茶盞,輕輕推到了榮珊的右前方。
榮珊下意識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彎曲,輕敲桌面,以示感謝。
可剛敲完,榮珊才發覺,自己又把同外人的那套客套禮儀帶了進來。
有些慌張地拿起茶盞,一向講究的榮珊,這次連端杯聞香都不曾做,直接飲入口。
宴珩握著手中微燙的茶盞,斟酌開口了。
「那天,梔梔把同您見面的情況都同我說了。您如今,身體如何?」
榮珊輕點了點頭。
「這種病,沒有根治的時候,只能通過吃藥和治療控制著。不過這幾年已經好了許多,少有病發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榮珊也鼓起了勇氣。
「當初……實在是對不起你。」
明明拼死也要把他生下來,結果卻差一點把那小小的生命終結在了自己的手上。
宴珩搖了搖頭。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你當時只是生病了而已。」
兩人之間又再度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榮珊想要再找個話題,卻發現,她和宴珩之間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話題可聊。
最後,還是宴珩開了口。
「母親,你記得宴成琢嗎?」
宴成琢?
榮珊微愣。
怎麼會提起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