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成江的這個個人聯繫方式，很少有人知道。
看到這個陌生的國際號碼時，宴成江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以為是自己哪位老夥計去了國外。
但接起來聽到對方說的第一句話，他的眼神瞬間就凌厲了起來。
是榮珊。
他那離了婚之後，已經三十多年未見的前妻了。
兩人曾經青梅竹馬的愛意，早已伴隨著一地雞毛的婚姻，和最後撕破臉皮的離婚，徹底化作了烏有。
而兩人婚姻的結晶，宴珩，可是在這段時間讓宴成江諸事不順。
所以面對榮珊，宴成江自然很難有什麼好脾氣。
儘管自己的嗓子劇痛無比，醫生也叮囑了最近幾天不要說話，要好好養護。
但面對前妻，宴成江怎麼能閉口不言，輸了陣仗，他還是第一時間擺出了冷嘲熱諷的攻擊姿態，冷聲道。
「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國外，混，不下去了？」
「宴成江，幾十年沒見，怎麼你現在年紀上來了，口吃了是嗎？這麼發展下去，老年痴呆可能性很大啊。」
榮珊不愧是曾經最為了解宴成江的枕邊人，上來一句譏諷，差點讓宴成江一口氣直接沒上來。
「你！」
「你什麼你？我雖然在國外，但對你的事也有所耳聞。聽說你差點死在醫院裡了？你那個私生子如今也被送進去了？真是天道好輪迴。你看，宴成江，當年我就說過，老天有眼，惡人終將有惡報。這不，你的報應就來了！」
宴成江心中氣得不行，但他的嘴卻根本跟不上。
想要忍著疼痛說話，結果卻直接咳出了喉嚨間的鐵鏽味。
聽著聽筒里幾乎要咳掉了半條命的咳嗽聲，榮珊只覺根本不夠。
她恨不能現在就飛回國，親手了斷了宴成江的性命。
她時隔三十多年打出這通電話，為的不是譏諷宴成江這麼簡單。
如果想要譏諷，十多年前，宴珩接手宴氏，並乾脆利落將宴成江的嫡系全部清算出去，讓宴成江想要做太上皇的打算泡湯的時候；宴成江差點被自己看好的准孫媳婦一叉子捅掉半條命的時候；他的好兒子被送進去，孫子傳出和男人的不堪視頻的時候，她就該打這通電話了。
不值得。
宴成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從婚姻中被傷透了的榮珊早就清楚了。
她今天打出這通電話，是為了宴珩。
下午時分，榮老爺子和她通了一通電話。
當時她所在的時區已經是深夜了，父親很少會在這種時候給她打電話。
榮珊本來還有些不解，但從榮老爺子那裡聽到的一些事，讓她空前的憤怒。
所以，她直接給宴成江打來了這通電話。
「宴成江，很早之前我就了解你的惡毒。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這樣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你真是刷新了我對人這種生物的底線認知。」
榮珊的話，讓正在劇烈咳嗽的宴成江，甚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一瞬。
她知道了？
其實從南梔生產之後，宴珩對自己突然凌厲起來的手段和態度，宴成江已經猜到了，他當初在車禍中所做的那些事，應當都被宴珩猜到了。
不過當初做這件事的時候，他使用的所有關係和手段，都是花了大力氣的。
即便宴珩去查，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證據。
這點自信，宴成江還是有的。
從一開始，宴成江就是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事成自然最好，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撫養南梔生下的那個孩子。
同時稍微使點手腕，便可以將南梔踢出局外。
那個孩子就將成了他繼續掌控宴氏的最好工具。
說白了，宴成江從最開始就沒想過放權。
十多年前讓宴珩成為繼承人，進入宴氏接管一切，也不過是迫於當時宴榮兩家之間的協議以及榮家的威壓。
加上那時候，他幾項決策失誤，為宴氏造成了重大損失，他必須要在那個關口上退一步了。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宴珩居然會做得那麼好，那麼出色。
進入宴氏沒多久，就已經將自己安插的那些人手清算得差不多了。
不過，彼時宴成江和宴珩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降到冰點，他也沒有那個臉，在燕城眾人面前，和自己的兒子撕破臉奪權。
所以就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居幕後這麼多年。
而如今，宴珩的數度動作，讓他察覺到了自己已經在其面前愈發沒了父親的威嚴和臉面。
燕城眾人的態度，也讓他明白，如今人們認的宴，是宴珩的宴，而不是他宴成江的宴。
這讓一輩子最看重權力和地位的宴成江如何能忍？
察覺到聽筒那端詭異的平靜，榮珊嘲諷一笑。
「怎麼，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以為沒人發現你，就能夠依舊在那裡擺出一副長輩姿態是嗎？！我告訴你宴成江，宴珩是我生的，他一路的培養和教育，是我爸媽出力的。你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有做過！如今還敢為了那點權力，對我兒子出手？你記住了，宴珩從此之後，但凡有任何事，不論誰做的，我都算到你的頭上，要了你這條命。我過幾天就會回國，我倒要看看，你敢做到什麼程度！」
說著，她陰惻惻壓低了聲音。
「聽說你那前准孫媳婦因為有精神類疾病，把你捅成了這個樣子，到最後也是半點事都沒有？那我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宴成江，我也擁有國內國外精神科醫生的鑑定結果。你說，我如果捅了你，需不需要擔責？」
她在恐嚇自己？
宴成江氣得眼前一黑，在旁邊傭人驚駭的眼神中，竟然直接一個倒仰厥了過去。
「老爺！老爺！」
聽著聽筒里的兵荒馬亂，榮珊只覺可笑得緊。
宴成江可笑，她的前半生曾經落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也是可笑至極。
自己居然以為宴成江會對宴珩有一絲父子情意的妄想，更加是可笑至極。
「小珊，吃藥吧。」
林錚給站在窗邊，衣著單薄的榮珊披上了一件外袍。
桌子上，是早已經準備好的藥片和溫水。
榮珊溫順吃下了藥，而後將頭靠在了林錚的胸膛上，言語中滿是自責。
「我是不是真的是個很差勁的母親。」
如果不是父親告訴自己，她怕是還以為宴珩一直過得不錯。
親生父親設計想要撞死自己。
這句話里每一個字聽起來都讓人毛骨悚然。
而這，居然是真正發生在宴珩身上的事。
「你已經很盡力了，小珊，別太苛責自己了。」
林錚輕嘆口氣，摸了摸榮珊的頭髮。
三十多年了，從宴成江對不起那段婚姻開始，榮珊就已經被毀了大半了。
她不是不想愛宴珩。
而是對於她來說，離開，或許是對宴珩最大的保護了。
但如今，或許將一切說開，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