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傲天拿錯了劇本

  看完魔修打架後已是晌午,回來的路上溫雲又好好吃了一頓,抵達客棧後肚子都微微鼓起來了。

  「我方才又去打聽了一番。」

  堅信魔法師出門在外要謹慎的溫雲將門仔細關好,而後順手在門上丟了個防止窺視竊聽的咒語,這才放心地將腦袋上的大皮帽掀開。

  興許是因為這帽子太厚,又或許是她此刻情緒略激動,所以那張白嫩的小臉上泛出紅暈,眼睛亦是烏黑水盈。

  此刻她便仰著頭,拉了葉疏白的衣角看著他。

  她說:「那個叫做墨幽的黑蛇少主,八成就是咱們在玄天秘境內碰上的那個不要臉的狗賊,至於他挾持過來的那個正道修士,聽人說年輕俊秀,身後背負著一把劍,這絕對是沈師兄無疑了。」

  說罷,她摸出芥子囊掂了掂:「這消息是從城主府中的侍衛口裡撬出來的,絕對錯不了。」

  為此她付出了一大堆魔晶的代價。

  寒淵城是魔族大城,這兒不僅有無數的魔兵,還有數不清的魔修,平日城主府三步一個魔兵,唯獨明日大宴有機會混入其中安全帶走沈星海。

  大搖大擺飛進去也行,但是溫雲總擔心自己剛飛上去,底下的魔修們就會先一步把沈星海給撕票了。

  她嘆口氣:「也不知道沈師兄為何這麼倒霉,走到哪兒都要遇到磨難,他這命格還真挺像話本的男主角。」

  只有話本的男主才會這樣飽經磨難還不死吧?

  救人的大事不可鬆懈,溫雲將袖子一挽,還沒等她開口,邊上的葉疏白已經遞上紙筆。

  果然,他越來越有做劍靈的自覺了。

  黑蛇部身上表現出的種種舉止太過詭異,溫雲已經開始懷疑他們是某位黑暗魔法師的後裔了。

  「要用魔法對抗魔法。」

  她一邊製作著魔法捲軸,一邊語氣鄭重地這樣告誡葉疏白。

  因為不知敵人深淺強弱,所以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跟最全的準備,這是溫雲在被自己的禁咒弄死後吸取的教訓。

  正是因為足夠謹慎,所以當初她才能在殺掉謝覓安後抽身而退。

  葉疏白倒沒因為劍修的自尊心覺得這句話有問題,畢竟先前在玄天秘境中他已親眼見證過了,神魂狀態下普通的劍招跟靈氣的確無法傷到對方,溫雲那個看起來很震撼的魔法反而對魔修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葉疏白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手握一隻雞毛筆,骨節分明的手壓在皺巴巴的魔法紙張上,不露聲色地往溫雲那邊瞥去一眼,悄悄地跟著她一筆一划地畫起來。

  溫雲動作極其嫻熟地將那些線條複雜的圖案畫好,一道金光閃過,這張捲軸成功了。

  而葉疏白也在下一刻落下最後一筆,一道黑煙冒出,他手下的紙張自燃了。

  「咦你在做什麼?」溫雲聞到煙味才發現不對,抬頭愣愣地看向葉疏白。

  「練習畫天狼部圖騰。」葉疏白徒手將燃燒的紙張一把捏住,極力做出淡定模樣,脖子卻微微僵硬地梗著,將頭抬高避開溫雲的視線。

  這答案讓溫雲很信服,她點點頭:「你的確該好好練練,好歹別把狼畫成狗了。」

  葉疏白不想再跟她爭辯兩人的畫功孰優孰劣了,他平復了一下因撒謊而略起波動的心,低頭去看溫雲畫的那個捲軸,輕聲問道:「這是你先前用的那道魔法嗎?」

  「你說的是聖光裁決?」溫雲將一塊耗盡能量的魔法石丟開,又大氣地摸出一塊新的擺上來備用:「那個是高級魔法,需要用龍皮龍血才能封印成捲軸,我手上這些蹩腳材料只能封印些低級魔法。」

  「我那些隨機傳送捲軸雖然是高級魔法,但是因為我掌握了時空法則,所以能勉強封印在這些破紙上,不過也不能維持太久就是了。」

  說到這裡,她緩緩抬頭,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那本冊子還未仔細看。」

  她說的是拍賣場主管送予的神魂修煉功法,起初她粗略地翻了翻,發現這東西並不是真正的龍皮後便沒了興致,這東西比龍皮次了不少。

  但是現在想來,這東西現在能派上用場了啊!

  溫雲素手一翻,自芥子囊中取出那本陳舊的功法。

  卻見裡面記載著神魂修煉的方法有點像低配版的魔法師冥想法,她翻了兩下就沒了興致,反倒是興致盎然地盯著那偽龍皮製成的空白封面看,甚至伸手緩緩地摸了摸。

  葉疏白眼見到她眼睛的里的光就預感到不對勁,他們雖說其實只相識數月,但早在記憶世界□□經百年歲月。

  她這眼睛發亮嘴唇翹起的模樣,跟當初覬覦他養的那幾條肥魚時一模一樣。

  「撕拉——」

  自己果然沒料錯,葉疏白面無表情地想,誰能想到她居然把那張封面給撕下來了呢!

  溫雲素手拂平微皺的偽龍皮,有理有據地替自己辯解:「反正封面沒東西,所謂物盡其用嘛。」

  語罷,她不再耽誤時間,目光灼灼地注視著那張偽龍皮,毫不猶豫地將手指咬破滴出鮮血,抵在上面。

  葉疏白心中一緊,想要制止,卻知道她現在在做正事,只能默默注視著。

  溫雲幾乎在以全力汲取著魔法石中的能量,真正的戰鬥中她不可能有那麼長的時間來吟唱魔法,所以這次,她絕對不會錯過這個高級捲軸的機會!

  現在有了偽龍皮,但是沒有龍血,好,那她就來做這偽龍血!

  指尖鮮血滲出,在暗黃的皮質紙張上以極緩的速度勾勒著玄妙的線條,若是有另一位魔法師在,便會認出這是只有光明教會的主教級別才能使用的高級光明魔法,聖光裁決!

  傳說中擁有最聖潔力量,可驅散一切亡靈與黑暗的高級魔法!

  這張捲軸花了溫雲極長的時間。

  窗外的陽光由正空逐漸西落,將外間那株古樹映出扭曲的陰影落入窗口的小桌上,也將那密密麻麻的魔法圖案襯得越發晦澀陰沉,原本嫣紅的血痕也變成了鐵鏽色。

  溫雲的臉色蒼白若紙,於是那雙眸便越發幽黑。

  她的手指死死地按在偽龍皮最後的那處空白,好似用盡全力般畫出最後一筆。

  血珠子浸入偽龍皮的瞬間,她左手下的那塊魔法石驟然碎成粉霽,在夕陽落下瞬間反射出無數細碎的光點,同魔法捲軸上爆發出的耀眼光華融為一體。

  「成了!」

  溫雲驚喜出聲,一把拉住了身邊的葉疏白。

  後者以更快的速度握住她小小的手指,動作輕柔地用白絲帕將那指尖的傷口包紮好。

  她倚著窗笑得無所謂:「沒事啦,只是個小口子而已,你再慢點包,它都要癒合了。」

  葉疏白抬頭看她一眼,在這璀璨的光華中,擦拭著汗水笑意吟吟的她,原來才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他的眼幽黑如墨,啟唇:「我會隨你好好修習魔法。」

  頓了頓,他垂下頭,濃密纖長的睫毛似漆黑的鴉羽,好看極了。

  「我既可劍道大成,魔法之道亦不會鬆懈。」

  這句話聽著像是在不服她在魔法上擁有這樣高超的造詣,只是他語氣怎麼聽都沒有這層意思,溫雲便默然低頭看著他,等著他下一句。

  他鄭重萬分地將她指尖的絲帕系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下次遇到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原來他是在……替她憂心?

  溫雲一怔,不自在地別開臉,一邊假裝欣賞夕陽,一邊玩笑道:「現在很有做劍靈的自覺了啊。」

  本以為他又要小心眼地稱為師懟回來,卻沒想到他在沉寂許久後,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竟沒有反駁?

  他冷冷清清道:「總不能比你上個杖靈差。」

  一股莫名的熱氣自胸腔湧上面龐,比那隻小火龍噴出的烈焰還讓她覺得灼燙。

  山崩而不改色的溫雲閣下,這會兒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唯有身畔男子平穩的呼吸聲與自己的心跳聲交錯在一起,砰砰作響。

  她抿著唇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過去的漫長歲月里,她早就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扛自己做,也習慣了自己保護自己。

  乍一發現如今身邊有人與自己並肩同擔,這感覺頗為微妙。

  是該鼓勵下他,說他已經不比小火龍差了嗎?

  還是誠實告訴他,其實她上一個杖靈一點也不自覺,天天都要咬她腦袋還對著她亂噴火?

  溫雲的手指用力摳著窗戶,極力保持著面上的高冷和淡定。

  就在這糾結之際,窗外倏然響起一陣尖嘯,在極短的寂靜後,一道爆裂聲中天空綻開了無數燦爛的花火。

  這響動將她從方才的糾結之中解救出來,她背過身往外探頭一望。

  不知何人高喊一聲——

  「大宴時間到,眾賓客請入城主府!」

  好似一條引線被點燃,外面驟然響起一陣如海浪般的沸騰歡呼聲,就連客棧也敲響了銅鑼。

  「黑蛇部墨幽少主百歲壽辰,賜下萬壇美酒,與寒淵城諸位同樂!」

  「賜魔晶千萬,與寒淵城諸位同樂!」

  「賜奴隸五千,與寒淵城諸位同樂!」

  ……

  據說這次是真的到者皆有份,由天狼哈的遺產就可看出,這些小部落的日子過得很是寒酸,這次來寒淵城好歹能得好大一筆賞錢,所以哪怕是沒有得到請帖的也不虛此行。

  至於拿了請帖的,則是能入城主府與黑蛇部少主共宴的貴賓了。

  在無聲興奮的奔走宣告聲中,貴賓溫雲與葉疏白混在人群中,手持請帖淡定地朝著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倒是頗為奢華,同魔界的粗獷風格頗有些不同。

  不只是溫雲在興致勃勃地亂看,就連邊上其他魔修也是第一次進來的樣子,大家都是一副土包子模樣。

  只不過溫雲興致勃勃看的不是城主府,而是邊上其他魔修。

  為什麼一路走過來,遇到的魔修個個都長得高大俊美啊?

  「原來真的是看臉發放請帖。」溫雲恍然地對葉疏白說:「你看看,被放進城主府的這幾百個人里大部分人都長得不錯。」

  其他那些歪瓜裂棗,看樣子都是些大部落的貴族,同他們一樣穿著簡陋獸皮的無一不是美男子。

  對了,還都是男的,連美女子都沒多少。

  葉疏白默默地看她一樣,沉默半晌後開口:「我以為你在觀察地形。」

  她剛剛看那麼認真,原來是在看那些好看的男魔修?

  溫雲乾笑一聲:「我先觀察下敵人再觀察地形……」

  她正想再辯解幾句,證明自己不是這種沉迷美色的人時,獸皮衣底下的傳訊玉簡竟然震了震。

  溫雲迅速拉上葉疏白躲到角落,低聲解釋:「遺民村恐怕出事了!」

  外海對面的消息相隔太遠是傳不過來的,只有可能是她走之前留給阿花婆婆的傳訊玉簡有消息。

  果不其然,才剛剛連通,那邊就傳來一個哭哭啼啼的男孩聲——

  「嗚嗚嗚仙長大人,仙女姐姐……」

  是那個叫黑石的愛哭男孩。

  黑石哭著半天沒能說清楚,在他邊上的阿休急得一把搶過傳訊玉簡。

  「仙長大人!有外人闖到我們村附近了!」

  溫雲頓時凜然,警覺道:「你們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出事?」

  先前天狼部的就來搜尋追殺過遺民村的人,這次極有可能又是他們的人!

  阿休顯然也有些緊張,但跟黑石比起來好歹能說清楚。

  原來是他們村有個小孩偷偷溜到了地面上玩,結果無意中發現先前做的野豬陷阱被踩塌了,去邊上一看才發現裡面躺了個昏迷的男人。

  那小孩年紀極小,本來就不敢說偷溜出來的事,見到生人就更害怕了,直接逃了回去,沒敢跟大人說。

  直到晚上阿休看出不對勁,才硬把這件事逼問出來。

  「婆婆要在村子裡守著其他人,我跟黑石拿了您留下的寶物來對付那個魔修!」

  他說的寶物就是溫雲留下的魔法捲軸了。

  溫雲亦是嚴肅地聽著阿休匯報那邊的戰況,現在趕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她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替兩個小孩捏一把冷汗。

  阿休聲音突然變得顫抖:「他在動,好像醒了!」

  溫雲飛快下令:「撕碎捲軸砸他!」

  說罷,心中懊惱自己留下的捲軸只是低級的火球術,若是碰到稍強的對手恐怕無用!

  而坑底的沈星海在睡了一整天后終於恢復了些許體力,緩緩地睜開沉重的雙眼。

  頭頂趴了個……小孩兒?

  沈星海懸著的心總算微微平定,天不亡我!

  看樣子這附近有人煙,在海上漂了大半個月的他終於可以稍作歇息了……

  就在這時,野豬坑上方的的阿休已經照著溫雲的叮囑舉起了一張魔法捲軸——

  他一聲怒吼:「魔修,受死吧!」

  沈星海腦子一片混沌,還未細琢磨這小屁孩喊的是什麼時,一道火光突然出現在他頭頂。

  魔法捲軸撕碎的瞬間,一道火球倏然凝出,朝著野豬坑直直地墜下。

  這火球太眼熟了。

  淦,這也太像是溫師妹的劍意化形了吧!

  沈星海狼狽地用劍擋過,然而此刻他沒靈氣可用,坑底又狹小,只能拼命扭身躲躥。

  他嗓子乾澀得像含了砂石:「等等,小孩你們要做什麼!」

  頂上的小屁孩目光中帶了震驚與憧憬,壓根不理底下亂叫的人:「這就是仙人的手段!」

  黑石亦是被震撼到了,立馬從阿休手中奪過一張魔法捲軸撕碎。

  順便學著阿休的樣子怒喊一聲:「魔修受死!」

  噫,果然喊出霸氣台詞後感覺帥得不行呢。

  一道冰錐又朝著沈星海射來,若不是他的劍夠快,估計腦袋要被扎開花了。

  他劍眉怒揚,啞聲辯解:「我不是魔修!」

  阿休冷哼一聲,聰明地沒上當:「婆婆說過魔修狡詐陰毒,嘴裡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黑石猛地點頭:「仙人也說我們不能信任何人!」

  語罷,兩人亂七八糟地將捲軸盡數撕碎砸下,生生地靠著一堆低級魔法,把肉體淬鍊得強悍無比的沈星海再次砸暈過去。

  可惜捲軸不夠用了。

  阿休人小膽大,帶著黑石將人捆了,準備綁回遺民村交給阿花婆婆處理。

  這兩少年英雄不忘得意地向溫雲匯報:「仙長!我們把這個魔修給重新打暈抓住了!遺民村又安全了,你們且安心去救另一位仙長吧!」

  那邊的溫雲只聽到噼里啪啦的一陣響,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沒過多久就聽到了阿休的捷報。

  她欣慰不已地對著葉疏白感慨:「真是後生可畏啊!」

  好在當初留下足夠多的捲軸,眼下遺民們安全,她也可安心去救人了!

  就在傳訊玉簡斷掉的瞬間,那扇由玄晶鐵製成的沉重大門驟然關閉。

  無數盞燈亮起,將黑夜映得仿若白晝。

  烏壓壓的赴宴魔修群中響起低微的嘶聲。

  進來才發現,這城主府的牆高得可怕,他們所處之地亦是一片空地,那道大門一落,便讓人心中壓抑。

  有人遲疑地回頭,道出心中不安。

  「我怎麼感覺……咱們像被關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