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死亡一人——共死亡二人,剩餘八人……」
濃濃的夜色中,一個黑衣人從窗口掠過,黑色的斗篷揚起幾乎融入黑夜,生硬的聲音在走廊上徘徊。
這樣的話,是第二次在院落中響起,只是報的人數有增長。
又死了一個?
一處黑暗的走廊中,一個瘦小的身影靠著牆壁站著,用手輕輕擋著嘴,黑暗中,但見她的眼睛圓溜溜的,但布滿了血絲,看起來仿佛是紅色的。
咚咚咚——
走廊中腳步聲響起。
瘦小身影一下子挺直了身子,從背後取出自己的武器。
那是一根大木棍,有點像是錘子,但卻是圓柱形的,有一端更像粗了好幾圈,更像是藥杵。在黑暗中,木杵的長度幾乎比她身形還長。就像立在她身後的一尊鐵甲衛士。
聽到腳步聲,那瘦小身影心中是疑惑的。
怎麼會有腳步聲?
今晚宿在這座別院的人,至少也是頂尖的俠客,慣常飛檐走壁、踏雪無痕,就算是從高空墜地也未必會發出聲音,平路跑步又怎麼會如此巨響?
是陰謀。
到了驚蟄山莊,凡事都有可能有陰謀。雖然山莊不讓帶毒蟲,但其實每個人都是毒蟲,每一步都是毒。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也藏得越來越深,聽到腳步聲已經來到了拐角。
她往後藏了一點兒,並且已經開始猜測這個陰謀的始末:
首先,腳步聲肯定是假的,是人造出來的,所以,真的有人在接近。
人和腳步聲之間多半有一段空擋,腳步聲響起,但人一定還沒到,如果要這個時候偷襲,一定會打個空,然後把自己的身形暴露出來。這個時候,墜在後面的真正的高手就會出現,來一招黃雀在後。
那麼,她的應對之策,當然就是再慢一步,不跟腳步聲動,反而等腳步聲過去,再出擊繞後,截殺黃雀。
至於黃雀是誰,這並不重要。既然在三更半夜走出自己的房間,難道還不是奔著殺人來的嗎?
這句話對她自己也適用,她提著偌大的兇器伏在走廊,難道是為了躲貓貓嗎?
來了,來了。
等腳步聲過去,她就……
隨著腳步聲靠近,突然,一個影子踉踉蹌蹌的從拐角處出現。
居然真的有人?!
那瘦小身影一怔,緊接著憑藉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清了來人。
那是個年輕人,手中持著一把鐵劍,跌跌撞撞的走著,渾身浴血,血水一滴滴灑落在地上,滴出一道迤邐的痕跡。
他看來站都站不穩了,無比失魂落魄。
這個是……八步堂察飛煙請的那個外援,叫岳來的小子?
與此同時,岳來猛然回頭,看清了拐角處的小個子,原本茫然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
「是你?徐司藥!你為什麼在這裡?!」
藏在拐角處,拎著巨大的木杵等著偷襲的身影,正是獨行而來的「女王蜂」徐司藥。
徐司藥剛剛被岳來的到來震了一下,沒能完美的隱藏自己,呼吸也粗重了一些,一下子被岳來發現了行蹤,但既然已經被叫破,她倒也不慌張,自然進入了戰鬥狀態,巨大的木杵高高舉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熱辣辣的味道。
那是蜂毒的味道。
岳來的五官扭曲起來,大聲道:「我知道了,就是你吧?是你殺了察飛煙?」
徐司藥一怔:察飛煙死了?
能和金復生分庭抗禮,勢力最大、最有希望的下屆莊主候選人之一察飛煙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
嗤——
劍光閃爍!
岳來的劍橫掃,人也撲了過來。
徐司藥立刻用那幾乎比她還高的木杵直接捅過去。木杵衝到岳來身前,突然前方開了一個洞,射出一道黑光——
毒蜂針!
正是徐司藥賴以成名的暗器,無聲無息,猝不及防,而且裝在長兵器的尖端,發射距離極近,幾乎是懟上了岳來的臉!
「喝!」
岳來爆喝一聲,一股內力從口中噴出,頓時吹中了毒針,把指頭長的毒針硬生生吹歪了,改道從側面飛了出去。與此同時,他出劍的動作幾乎沒有變型,緊接著劍已經削上了木杵——
嗤!
鐵木相交,半截木杵掉在地上,露出大半截木頭和藏在裡面已經破損的機關,後備的毒針散落一地。
徐司藥大吃一驚——她的木杵雖然是木頭,卻是珍貴的金鐵木,比百鍊鋼還堅硬,裡頭藏著的機關也是特殊的烏金做的,往日和百鍊利刃相拼都不落下風,哪裡想到竟會被一削兩段?
這明顯是對方兵刃過於鋒利的緣故,如果是力量較量輸了,她手腕虎口都要受震,如今卻是沒有感應,兵刃就被削掉,只能是兵刃不如人。
岳來一劍得手,表情猙獰非常,大聲道:「哈哈,黔驢技窮了吧賤人!敢殺堂主,敢殺我保護的人,我要剁碎了你!給我去死吧!」一劍披下。
徐司藥勉強躲過,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她本來沒想解釋,因為沒必要,這種情況下見面就是死敵,找什麼藉口都無所謂,就算岳來說他的父親是徐司藥殺的也沒意義。但一旦落入下風,她心中害怕,本能的辯解起來。
結果當然是……沒用。岳來瘋了一樣追著徐司藥砍殺。
兩人一個追一個逃,岳來劍刃鋒利,輕功也不差,但情緒很激動,出劍不穩,幾次差之毫厘。徐司藥身形輕巧,但慌張更甚,逃得也不輕鬆。
眼見到了走廊盡頭,就見前面橫著大門,卻是兩道廊道中間有門戶阻隔,已成死路。
徐司藥本不是從這條路來的,是從另一條通暢的道路拐過來的,此時慌不擇路竟跑得反了,眼見到了盡頭無路可走不由得大驚,背後岳來已經追了上來。
「賤人,去死吧!」
徐司藥聽得風聲,一咬牙道:「好,你找死——本來不是給你準備的!」她一抖袖子,袖子上一排符式陡然亮起,身前憑空出現一個漩渦。
「哈哈哈——這麼早就叫出來了,遇到了難題了呀妹妹?」
隨著一聲大笑,半空中憑空出現一個穿著鮮艷衣衫的年輕人,一身衣服花花綠綠十分華麗,半空中好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他剛剛到場,岳來已經劍砍到,那孔雀怪人笑著揮袖道:「滾!」
袖子來得奇快,雖然是軟的,但是卻能塑成形狀,仿佛兵刃一樣和劍撞在一起,岳來受到一股大力碰撞,猛地倒退幾步。
然而接著就是「察」的一聲輕響,袖子竟被劍刃割了下來。
那孔雀怪人愣了,道:「什麼東西——擦,作弊!」
他動作倒快,袖子如同風車一般舞得飛快,招式也很精妙,把對方的劍進攻路數盡數封死,然而岳來不知道哪裡找的神兵利器,沾到就裂,刮到就破。
不片刻,衣角衣襟飛得滿地都是,那孔雀怪人須臾間也從衣著華麗變成了衣不蔽體。
徐司藥暫退一步觀戰,眼看情勢不利,叫道:「我來幫你!」
那「孔雀」叫道:「你別忙著幫忙,找路出去啊?」
徐司藥剛剛敲著大門,發現大門比屋門更牢固十倍,知道自己身無利器,絕對撞不開,然而這條廊道又極窄,兩人戰鬥已經把路封死,更是無法調轉方向,咬牙道:「我還是幫你打贏吧!」
岳來歇斯底里的叫道:「來就來,一起來!賤人還有你的幫手一起過來!我岳來會怕你們嗎?今日必須給堂主報仇,你們都要死!」
說罷劍刃中宮直進,劍光竟比之前更凌厲,速度也極快,掠過那孔雀的肩頭,直刺身後的徐司藥。
那廂徐司藥正急得再度推門,道:「破門,什麼……」
那孔雀喝道:「躲開——」
徐司藥急閃半步,勉強躲開,岳來立刻斜劍去撩,眼見劍刃迫近——
吱——
一聲門響,大門竟從外面打開了。
這扇門是向裡面開啟的,門扇一動,速度仿佛彈射,正好攔在兩人中間,那劍刃正砍在大門上,擦出一溜火花,留下了淺淺的印痕。
就算是岳來的利刃,也不能割開這麼厚的大門。
這時,大門裡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白衣,在黑暗中猶為突兀。
岳來一擊不中,眼中血色越重,大聲叫道:「哈哈——又來兩個人,又是你的幫手?都來吧,都來吧,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他一面說,劍更快了幾分,眨眼間,已經到了那兩人眼前,劍未到,寒光先至,冷意湛湛,虛室生白。
對面那女子裙子一動,似要後退,旁邊那人已經伸手,後發先至,輕輕巧巧握住劍刃。
徐司藥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哦」了一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找死!
岳來的劍極快,握住劍確實不容易,但也只能說明來人出手快速,眼力精準,但那劍最厲害的卻是鋒利,連她的金鐵木、那孔雀怪人的彩衣都沒辦法抵擋,憑手怎能……
卻見來人雙手捏住劍刃,道:「別動。」
劍瞬間凝固了。
那把之前無往不利的長劍,好似被兩個釘子牢牢地釘住,紋絲不動。兩人好像雕塑一般,保持著穩定的姿勢。
岳來一手使勁,竟推不動半分,他的臉又開始扭曲,只是之前扭曲是猙獰可怖,現在的扭曲就多少有些狼狽了。
然而岳來卻不肯鬆手,越發使出渾身力氣去拉,較力中就見劍刃在空中越來越彎,彎成了一個極危險的弧度,劍刃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顫音。
眼見一把難得的好劍就要在此地折損,來人突然道:「算了。」一鬆手,劍身回彈,險些彈到岳來臉上。
岳來陡然被泄了力道,受到反震,跌跌撞撞衝出幾步,到了牆前才停止,猛然一推牆壁,借力轉身,靠牆橫劍,大口喘氣,看向來人。
就聽徐司藥叫道:「黑寡婦,是你……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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