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沒有說話,只是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陽將軍,你看看這是什麼?」他將宣紙扔到陽雲漢面前,語氣平靜,卻暗藏殺機。
陽雲漢戰戰兢兢地拿起宣紙,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八個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在陽雲漢耳邊炸響,他頓時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徹底完了。
這八個字,是李牧親口告訴他的,也是李家軍一直奉行的信條,如今卻被趙玄抓住了把柄,他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陽將軍,你可知這八個字,意味著什麼?」趙玄的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在陽雲漢耳邊迴蕩。
「末將……末將……」陽雲漢冷汗直流,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意味著,你李家,從未將朕放在眼裡!」趙玄猛地拍案而起,怒吼道,「你們真當朕是泥捏的不成?!」
書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陽雲漢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了,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心中充滿了苦澀和絕望。
「陛下,末將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鑑!這八個字,只是……」陽雲漢還想再做最後的掙扎,卻被打斷了。
「夠了!」趙玄怒喝一聲,「你以為朕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他指著陽雲漢的鼻子,怒斥道:「你陽家世代忠良,卻出了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畜生!你對得起你祖宗,對得起太蒼國的百姓嗎?!」
陽雲漢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不敢還口,他明白,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無論說什麼,都只會激怒趙玄,讓自己死得更快。
「來人!」趙玄怒吼一聲,門外立刻衝進來幾名侍衛,將陽雲漢團團圍住。
「將此人拿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趙玄冷冷地拋下一句話,便轉身走進了內室,不再理會陽雲漢的哀求。
陽雲漢被侍衛拖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甘,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戎馬半生,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金烏西墜,殘陽如血,映照著皇宮的琉璃瓦,也照亮了陽雲漢臉上慘白的絕望。
他被侍衛粗暴地拖拽著,身上的盔甲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卻掩蓋不住他內心如擂鼓般的心跳。天牢,那是多少人有去無回的地方,如今,他也將成為其中一員。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陽雲漢猛地甩開侍衛的手,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他挺直腰板,努力維持著最後的尊嚴,一步步走向那幽暗深邃的天牢入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痛徹心扉。
「將軍……」身後傳來侍衛壓抑的聲音,陽雲漢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言。
他知道,這些侍衛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他們。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輕信了趙玄,太低估了帝王的無情。
天牢入口處,陰冷潮濕,瀰漫著一股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
陽雲漢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不適,邁步走了進去。
牢房裡一片漆黑,只有幾盞昏暗的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張張麻木絕望的臉。
這些人,有些是朝廷重臣,有些是江湖俠客,如今卻都成了階下囚,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喲,這不是陽大將軍嗎?怎麼也落到這步田地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在牢房深處響起,充滿了嘲諷和幸災樂禍。
陽雲漢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披頭散髮,衣衫襤褸,正坐在角落裡,滿臉陰鷙地看著他。
「劉太傅……」陽雲漢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老者,正是當年被他親手送進天牢的當朝太傅劉安。
想當初,劉安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風光無限。可如今,卻淪落到這步田地,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囚徒,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怎麼?看到老夫這副模樣,是不是很開心,很解氣啊?」劉安陰惻惻地笑著,語氣中充滿了怨毒。
陽雲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複雜。
他知道,劉安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當初,劉安因為反對趙玄登基,被他以謀逆罪抓捕入獄,受盡了折磨。
「怎麼?無話可說了嗎?」劉安見他不說話,更加得意,繼續冷嘲熱諷道,「你也有今天!這就是你效忠的君王,這就是你守護的江山!」
「住口!」陽雲漢終於忍無可忍,怒吼一聲,「你以為我願意看到這一切嗎?!」
他紅著眼眶,嘶啞著聲音,「我為太蒼國征戰沙場半生,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你讓我如何不恨?!」
陽雲漢的怒吼,在空蕩蕩的牢房裡迴蕩,久久不散……
牢房裡陷入了一陣死寂,只有跳動的火光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幽靈。陽雲漢的話,像一把把尖刀,扎進了在場每一個囚犯的心窩子。
是啊,他們誰不是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誰不是懷揣著滿腔熱血,想要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可到頭來,還不是成了籠中鳥,任人宰割?
劉安沉默了,他乾癟的嘴唇微微顫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迷茫。他曾是太蒼國的肱骨之臣,是無數學子敬仰的帝師,可最終卻落得這般田地。他恨趙玄,恨他的無情,恨他的殘暴,但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的愚忠,恨自己的無力。
「咳咳……」劉安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他佝僂著身子,像一隻風燭殘年的老狗,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風。
陽雲漢看著眼前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老人,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將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
劉安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看著陽雲漢,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接過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咕咚,咕咚……」水囊里的水很快見了底,劉安抹了抹嘴角的水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你不恨我?」劉安的聲音嘶啞而低沉。
陽雲漢搖了搖頭,「恨你又能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的恨也無濟於事。」
「那你……你後悔嗎?」劉安緊緊地盯著陽雲漢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
陽雲漢沉默了,他仰起頭,看著牢房外那一方狹小的天空,思緒萬千。後悔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陽雲漢無力地閉上眼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劉安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陽雲漢心裡也不好受,他背負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牢房裡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陽雲漢和劉安沉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突然,牢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開門!快開門!」一個尖銳的聲音在牢房外響起,帶著一絲慌亂和焦急。
「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囚犯不耐煩地吼道。
「是我!王公公!快開門!」來人正是宮裡的王公公,他氣喘吁吁地站在牢房門口,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王公公?你怎麼來了?」獄卒連忙打開牢門,一臉諂媚地問道。
王公公沒有理會他,而是快步走到陽雲漢的牢房前,尖聲喊道:「陽將軍,快出來!皇上召見!」
陽雲漢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惕,「皇上召見?這個時候?」
王公公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壓低聲音說道:「陽將軍,事關重大,咱家也不便多說,您還是趕緊跟咱家走吧!」
陽雲漢眉頭緊鎖,心中疑惑更甚。這大半夜的,皇帝老兒突然召見,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看了眼身旁的劉安,見他也是一臉茫然,便對王公公說:「公公,這大半夜的,皇上召見所為何事啊?」
王公公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咱家也不知曉啊,陽將軍還是快些隨咱家走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陽雲漢知道從王公公嘴裡套不出什麼話,便不再多問,起身跟著他走出了牢房。
出了天牢,夜風習習,帶著幾分寒意。王公公一路小跑,引著陽雲漢穿過重重宮門,直奔御書房而去。
一路上,宮殿森嚴,守衛森嚴,只有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和急促的腳步聲迴蕩在空曠的宮殿裡,更顯得幾分詭異。
陽雲漢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到了御書房外,王公公停住腳步,躬身說道:「陽將軍,皇上就在裡面等您,您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