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乂字劍!

  「殺人的技巧,從來都是死中求活,你活著,他死了,你就贏了,不能有半點馬虎,眼睛裡別說是進血水,便是摻了石頭,打了釘子,你也得給我睜著。」

  「還必須要睜大。」

  姚先生手中的紅布劍抖動了一下:「第三劍我給你先出手,你看怎麼樣?免得說我欺負小輩。」

  程知遠沒有說話,身上的血被滾沸的霧氣蒸的沾裂在傷口上,殷紅的嫩肉四分五裂,手臂動彈一下,那裂口閉上再開合,像極了人的嘴巴。

  鏘——!

  睚眥的吼聲從天青色的煙雨中響起,這處小院內地覆天翻,滾滾的青泥從磚中升起,漣漪化作浪潮,白色的梨花就像是被春風驅趕的牛羊,頃刻之間,便已經鋪作渺渺雲海,大簇大簇的....壓向前方的老人!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白華轉舞,當中一道猩紅血雷閃過,如奔霄赤兔,似追風大宛,龍子吟唱,凶冥聲聲!

  劍刃疾下,凶威赫赫,姚先生站定原地,青石磚上彈射、震起的煙雨漣漪,隨著那紅布劍的第二次轉動而停止下來。

  然後,便是一片森森白芒,耀的人睜不開眼睛。

  那些是彈起的漣漪,與沸騰的滾霧,當中的每一滴水珠,都映照出那柄紅布劍,但詭異的是,紅色的劍,自水珠中折射出來,卻是森白的模樣。

  鏘——!

  梨花盡碎,化為灰燼,滾沸的暴霧瞬間淹沒了程知遠,森白的劍鋒割破了左右兩處眼角,僅僅是憑藉著反射的兩道森然劍光,便已可殺人!

  胸膛處的傷口上又添一道劍痕,交叉成為「乂」字的模樣。

  乂者釋意有八,但最遠處的本意,是從刀,為「割」,亦或是....「殺」!

  鮮血交叉噴涌,程知遠身軀外化出的睚眥輪廓也噗的一下崩散,他猛地退了一步,兩腳顫抖,頭暈目眩,但脊梁骨依舊挺的筆直。

  姚先生挑了挑眉毛,捻了捻鬍鬚,緩緩道:「原來是睚眥銜劍....劍道三十八篇?你這小子,會的東西不少...但是...」

  「空有形體而沒有真正的威勢!」

  他的面色陡然陰沉下來,呵斥道:「梨花飛海,好看,好殺,氣勢洶洶!但又能怎麼樣?」

  「你知看到了表面,沒有真正參透『睚眥銜劍』的真正的道理!徐夫人作劍道三十八篇,每一篇都自有其道理,如果只是流於表面,那不過是花架子,紙糊馬,一戳就倒!」

  姚先生的語氣很不快,而黃蛇在一旁嘶嘶的向著他施威,露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可姚老頭看都不看賠錢貨一眼,只是和程知遠道:

  「不過,雖然你用出來的劍威乃是下乘中的下乘,但總的來說,還擁有可塑之資,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手中的布劍,此時居然已經變成沒有浸染前的模樣,但看姚先生把布劍一甩,這布劍隨風一轉,立時化回柔軟的布匹,啪嗒一聲,落到程知遠的身上。

  然後,那些綻放如花的鮮嫩血肉,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態勢,緩緩癒合。

  只不過,程知遠卻因為那種痛苦,仿佛有無數的針紉在皮肉之中交叉穿行,經絡,血液,乃至於五臟六腑,針刺漸漸轉化為劍削,那些向外翻滾的血肉,受到沸騰的雲溫蒸煮,開始向內彎曲,擠壓,如同肉蟲般蠕動。

  「最上好的紅布是血杜鵑的性命所製成的,也就是望帝血,我這裡揉煉的布匹,分為兩種,一種就是那些大紅花,第二種....就是血。」

  姚先生看著那已經恢復如初的布匹,此時第二次被滾血染紅,這一次的顏色,比起之前的都要鮮艷,也更加的鋒芒畢露,仿佛多看兩眼,就會見到一片溫血溪流。

  「當然,即使是血,也分為三六九等,那些蠢豬一樣的人,殺了他們,那種血染了布,過兩天就成了黑色,臭不可聞,而如果是重臣,他們的血乾涸之後,就是琉璃色,帶著紅暈,這種血布很好看,然後,還有一種,便是劍客之類的血,或者說....兵家的血。」

  「帶著一種征伐之氣,這種布,如果染出來,讓士卒,或者將帥披掛上陣,當遇到敵人的時候,能夠帶著一種絕世的殺意,直接能夠震潰對方的三魂七魄,但要達到這種效果,所需要的兵血,至少得有百人。」

  姚先生的雙手負了起來:

  「還有你小子手中那柄劍,必然是以望帝血為原料打造出來的,若說不是從古蜀來的鍛冶法,我都不會相信。」

  「今日到此為止,好好想一想胸口的那個乂字,我相信,你想通了,劍勢必會有極大提升,到時候....應該能完整的接我三劍吧。」

  老頭子說完便走回了浸染房,吱嘎的老門半掩著,青漠的煙雨依舊隨微風捲動,如浮塵般懸於世界的空隙中,程知遠被它們環繞著,緩緩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布匹,此時這布匹,已經鮮艷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傷勢盡復,但體力卻耗盡了,僅僅是擋劍便已如此吃力,程知遠心中想到,這姚先生露出的幾手劍術,縱然是當初九重樓的修行人也沒有過,如此講來,他即便不是聖人,至少也是一位十二重樓的人物。

  這種劍術,在程知遠感覺,像是刺客的劍,奪命絕凶,不講究任何的...嗯,花里胡哨的招式?

  世間性命,皆在三寸毫光之上!

  不知道劍聖之劍,於姚先生比起來,相較如何?

  程知遠咧了咧嘴角,這是個有真功夫的高人,自己就算是身殘了也得學全他這兩手本事才是,不然來這一遭受得這麼多罪,豈不是白給?

  「誒!」

  他的力氣耗盡,虛弱的坐在破落的青石磚地上,黃蛇游過來,嘶嘶的吐著信子,搖晃著尾巴。

  程知遠閉上眼睛,陷入一種假想的狀態,他在參悟那種意境,在此方世上,不強不足以立身足,不強不足以有觀世之資本。

  他的牙齒輕輕開合,泄露出絲絲縷縷的白霧,如同巨獸吞吐雲海。

  或許,是時候著手,突破那所謂的第二境,登臨第四重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