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一劍，我傷害了你
第四天的黎明到來了。
這一天真的就有事發生了。
不過，蕭飛逸如果知道是這麼樣的一件事會發生的話，他死都不會出去。
那是中午時分，蕭飛逸一人來到了城中李老伯的攤鋪里。
水妙蘭三人又各自去跟蹤可疑的人了。
李老伯開的是一個雜貨鋪，還兼賣油條與豆腐腦。也許是他的手藝特別好，人又熱情，所以來吃油條與豆腐腦的人，從早晨到中午絡繹不絕。
蕭飛逸也特別愛吃李老伯做的豆腐腦，所以以前經常光顧。但這一次，他易容成了壯漢模樣，所以李老伯沒有認出他，但也只是在愣了一下後，就還是像以前一樣堆起笑臉，很熱情地接待了他。
已是中午時分了，油條與豆腐腦早已賣完，所以客人就只有蕭飛逸一人。
李老伯端出的豆腐腦和油條是自留的午餐。有客人到來，李老伯還是把自己的這份端了出來，因為他始終就是一個熱情的人，不想讓顧客失望。
他在城中已住了很多年，平常的為人處世經常被人津津樂道。
蕭飛逸以往來時，總會多給幾個銅板，因為李老伯的日子也很清苦，沒有兒女，只是和老伴相依為命地生活著。而每次李老伯也多給他不少豆腐腦，從不想占他的便宜。
一來二去，蕭飛逸就把他當成親人，而李老伯亦把他當成朋友一樣。所以以往只要蕭飛逸一來，李老伯就會給他沏一壺好茶，倒上幾盅酒，拿出一盤咸豆子，讓他享用。
今天，蕭飛逸是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出現的，當然不想和李老伯多談，免得被他看出破綻。
今天的天氣很好，蕭飛逸坐在了臨門的位置，通過敞開的門向外看，他看見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真的很羨慕他們。
身後忽然傳來了「砰」的一聲，蕭飛逸扭頭一看，原來李老伯把一個罐子弄到了地上，摔破了。
李老伯也看見了蕭飛逸，連忙收起那慌張的神情。
蕭飛逸暗笑，李老伯又怕老伴嘮叨了，本想過去幫助收拾一下，可又忍住了。
果然，不一會兒，李大娘就從裡面跑了出來，對著李老伯就是一頓埋怨。
李老伯也沒吭聲，蹲在地上，默默地收拾著。
李大娘嘮叨了一陣後，又走進了內屋。
蕭飛逸見李大娘走了，就對李老伯說：「大伯，我一來倒給您添麻煩了，那打碎的罈子算我的，我付錢給你。」
李老伯也沒說謝，只是嘆了一口氣，之後從櫥櫃裡拿出了一壇酒，幾碟小菜，之後又切了足有二斤的熟牛肉，都擺在了蕭飛逸的桌上。
隨後，李老伯就坐在了蕭飛逸的對面，對他說道：「年輕人，我能看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今天老漢我要和你喝幾杯，算我做東。」
說完，不由分說地給蕭飛逸斟了滿滿的一杯酒。
蕭飛逸知道李老伯的日子清苦，沒想到今日他竟忽然請起客來，而且這次拿出的酒顯然也是陳藏了好幾年的，否則酒味不會那麼醇香。
李老伯當先幹了一杯。
蕭飛逸也沒客氣，也幹了進去。他想，臨走之時多給李老伯一些銀兩也就是了。
李老伯今日的神情有些憂傷，所以在蕭飛逸喝完五杯酒時，他已喝了七八杯了。
李老伯把那盤熟牛肉推到了蕭飛逸面前，而他自己則只挑一些小菜下酒。
蕭飛逸怎麼忍心自己獨享牛肉，就又把牛肉推了過去。
李老伯把牛肉又推了回來，說道：「年輕人，你吃吧。我老頭吃了會不消化的，況且我真的是有些咬不動了。」
見李老伯如此，蕭飛逸也不好再推諉，便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牛肉的味道不錯，獨具特色，所以蕭飛逸眨眼間吃了半盤子。
這下，李老伯笑了。
一壇酒很快喝完了，蕭飛逸沒想到李老伯居然也有這麼好的酒量。
此時他已酒足飯飽，就要起身告辭了，但還未等蕭飛逸開口，李老伯卻先說話了：「年輕人，你不要著急，先坐一會兒，我再取些吃的，再拿一壺酒，你就再陪老頭子我喝幾杯吧。這麼多年了，還從來就沒有人陪我喝過酒呢……」
說完，也不等蕭飛逸作答，徑直轉向了屋內。
蕭飛逸知道李老伯無兒無女，總覺得孤單，所以聽李老伯如此一說，頓時又坐了下來。如果這樣能帶給李老伯一些安慰與快樂的話，蕭飛逸希望能經常這樣做。
剛才喝下去的酒，酒勁兒奇大，再加上剛才二人喝得也快了些，所以蕭飛逸覺得有些眩暈。他本就沒有幾次像這樣的豪飲，尤其今日，他出來的目的是要對付索魂令。
一想到索魂令，蕭飛逸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因為他剛才很是忘情，竟然忘記了他隨時都有被殺的危險。一驚之後，他本能地向外面望去……
外面沒有情況，但這時，他的背後卻有了情況，因為他已明顯地感覺到了來襲者的刀風……
來人的腳步聲比刀風的聲音要大，所以蕭飛逸知道，他又被人偷襲了。就在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了曾經在背後刺殺他的穆一舟和那堵高高的牆。想到了這些，他就想到了死亡。那一次，他能生還，純屬奇蹟！
以往所有遇險的經歷，使蕭飛逸毫不猶豫地撞開桌子向前衝去，同時他的劍也閃電般地後刺了出去……
他一劍就刺入了來襲者的身體……
蕭飛逸扭頭一看，一下子驚呆了，原來他刺中的是李老伯！
此時的李老伯，手裡正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李老伯的臉，由於痛苦，在不停地扭曲著。但是他還是強忍著對蕭飛逸說道：「年輕人……請原諒我，我是……逼不得已，我真不希望今天能看見你……」
李老伯後退了幾步，登時使得蕭飛逸的寶劍抽了出去。
鮮血一下子就噴出來，李老伯慘叫一聲，摔倒了，瞬間撞得桌椅也翻了一片。
蕭飛逸已經驚得忘記去扶李老伯，在李老伯倒地後他才猛然清醒，立刻飛身上前，點了李老伯胸前幾處大穴，之後取出一粒續命丹，納入李老伯的嘴裡。
血暫時止住了，但蕭飛逸知道，即使藥王石天在場，也救不了李老伯了，因為他剛才驟發的一劍顯然已刺中李老伯的肺腑。
響聲驚動了李大娘，她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一見此景，頓時驚叫起來，之後瘋了一樣的扶起李老伯，一把將他抱入懷中，沖李老伯大叫道：「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
李老伯已雙眼無神，吃力地睜開眼睛，苦笑了一下，對李大娘說：「蘭花，我對不住你，再也不能照顧你了！我……我真的還想再聽你……聽你嘮叨啊！請你原諒我，這麼多年來，我向你隱瞞了一件事……我……我本是黑幫中人，前段時間接到了索魂令！此令一出，不死必從……我本打算和你平平安安地過完下半輩子，但……但我做不到了，我辜負了你，讓你……讓你失望了……」
李老伯的話斷斷續續，邊說邊流下了眼淚。
李大娘瘋一樣的喊著：「阿牛，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叫我怎麼活呀？！我永遠不會怪你！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只知道，只有你對我好啊！阿牛，你千萬別扔下我一人，我求求你了，我求求老天了……」
說著，李大娘忽然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頭來。頓時，血水流滿了她的臉頰。
李老伯的雙眼已睜不開了，氣力將竭，馬上就要死了。
蕭飛逸見狀，心如刀絞，忙把自己的內家真氣輸入到李老伯的體內。
李老伯又睜開了眼，見李大娘還在磕著頭，無力地說道：「蘭花，沒用的，我真不行了……我還要對你說的就是，我不怕死，但卻怕你孤單呀……」
李老伯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正好滴在了蕭飛逸的手上。
蕭飛逸真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會發出那一劍？！
如果時間能倒流的話，他真希望是李老伯砍了他一刀，而不是他刺了李老伯一劍。
李大娘又死死地抱住了李老伯，慘呼道：「阿牛！阿牛！你不能死啊，你若死了，我也不能活呀！」
李老伯喃喃地道：「蘭花，別傻，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說未說完，腦袋一歪，死了！
李大娘怎能經受這樣突如其來的噩耗，頓時聲嘶力竭的大叫道：「阿牛！阿牛！你醒醒，你醒醒，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嘮叨了，我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你快起來啊，你不要睡過去……」
蕭飛逸早就淚流滿面了，他沒想到自己竟殺死一個熟悉的善良老人。
李大娘的聲音已經嘶啞了，淚已經流幹了。
她忽然衝到蕭飛逸身前，用手死死地揪住了蕭飛逸的衣衫，大聲喊道：「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阿牛？！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阿牛？！！你把他還給我，你把他還給我……」
蕭飛逸麻木地站著，任憑李大娘使勁地推搡著。
他能說什麼呢？雖然不是他的錯，但畢竟是他殺了李老伯的呀！如果他能及時地發現異樣，這場慘劇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李大娘忽然沖了出去，撿起了地上的那把菜刀……
蕭飛逸閉上了雙眼。
他寧願挨上幾刀來減少心中的內疚。
李大娘又抱起了李老伯，喃喃地說道：「阿牛，你聽著，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認識了你，又做了你的妻子！而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給你留下一兒半女，總讓你覺得有些孤單。但從現在開始不會了，因為我要永遠地陪著你，天上地下，地獄人間，你永遠都別想拋下我了！有我陪伴，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的！」
李大娘話一說完，就用那把菜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鮮紅的血，像盛開的紅花，映襯著李大娘那滿足的笑容，使她顯得是那麼的安詳。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這對李大娘來說，已足夠了。
如果說李老伯的死，讓蕭飛逸感到的是無比內疚的話，那麼李大娘的死，則讓蕭飛逸感到無比的震撼！顯然，李老伯與李大娘是一對真正可以風雨同舟，生死相隨的夫妻。然而他們之間的那種人間最真最美的愛戀，卻被蕭飛逸一劍擊殺了。
蕭飛逸已經後悔得快要死去了，他沒想到李大娘竟也殉情而死，而這一切都是由他造成的，他再也無法原諒自己，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李老伯和李大娘的屍體，被蕭飛逸安葬在城外的一座高崗上，就在那一刻起，蕭飛逸發誓，一定要剷除離別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