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其出不出,間不容髮
白雪伸出手想抓住蕭飛逸,可她的手只是停在了空中,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蕭飛逸看了看白雪,笑了笑,也一個字沒說,只是把手掌輕輕地落在了白雪的頭上。
他的笑容里仿佛已經千百次地告訴白雪,他會照顧好自己。
藍占、石天以及東海神尼等人並沒有阻攔蕭飛逸,原因很簡單,蕭飛逸現在的武功已遠超眾人了,尤其他的臨敵經驗更是無人能比。
蕭飛逸動身了,山風吹動著他黑色的大氅,使他看起來像在空中飄動。
他沒有施展輕功,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上鐵鏈,慢慢地向前走著,逐漸走進濃霧深處消失不見了。
看見蕭飛逸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濃霧中,白雪又莫名其妙地流出了眼淚。她現在已經很堅強了,可她還是很怕,怕蕭飛逸也像悟靈和於白一樣,再也回不來。
白巔峰撫摸著白雪的秀髮安慰她道:「丫頭,天下間能擊敗逸兒的高手已經沒有幾個了,他自保絕無問題,你不要擔心!」
白雪把頭靠在阿爸的肩上,有些哽咽地道:「我知道大哥武功高,可我還是擔心他!」
……
深淵中部的風特別怪異,一會兒從澗底翻卷吹出,一會兒又攔腰斬過,吹得蕭飛逸的大氅獵獵作響。
走過了中部,前方濃霧中出現了一個淡淡的人影,站在鐵鏈上。
漸漸走近時,蕭飛逸發現那是一個老人。
老人身穿灰白衣衫,鬚髮灰白,左手提著一把有灰白色刀鞘的刀。
他整個人完全融進灰白色的迷霧中,好像自開天闢地以來就已經站在那裡了。
更近時,蕭飛逸終於看清了老者的面貌。
這是一個面容清矍,長相普通的老者。
老者的眼睛並不明亮,臉上神情平淡自然,好像剛從美夢中甦醒,仍然帶著怡然自得的愜意。
這副神情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站在鐵索上拿刀人的臉上,仿佛只應該出現在一個躺在搖椅上,在東海之濱觀看日出,或躺在搖椅上,在泰山之巔欣賞晚霞人的臉上。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平凡的老人。
但卻是一個讓蕭飛逸心跳加快,緊張不安的老人。
老人身上沒有殺氣,沒有王者之風,也沒有君臨天下的霸氣。
可蕭飛逸不但感覺心跳在加快,瞳孔在收縮,甚至連胃腸都在抽搐!
恍惚中,蕭飛逸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扼住自己的脖子,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難道是因為悟靈和於白的消失才引起自己如此緊張嗎?
不!
不是!
蕭飛逸知道自己身體的這些變化絕不是因為悟靈和於白的突然消失而給自己造成困擾,而是因為感應!
是絕頂高手對絕頂高手的感應!
老者的臉不再是一潭死水,不再波瀾不驚,居然閃過一絲訝異的神情,眼中亮起一絲精光。
雖然全部過程很短暫,可蕭飛逸還是看見了。
「天刀!!」
蕭飛逸突然開口道。
老者點了點頭,之後也開口說道:「你就是蕭公子吧?來的人為什麼是你,而不是白巔峰或無極老祖?」
蕭飛逸抱了抱拳,說道:「果然是天刀老前輩!小子我的確是蕭飛逸,是我沒讓他們來的,因為鐵鏈之上絕對不是他們最好的戰場。」
「那真的很遺憾!你們還是退出廬山吧!」天刀平靜地道。
「為何?」蕭飛逸問道。
「因為前方就是鬼門關!一入鬼門關,兩眼淚不干!」天刀道。
「從踏入江湖那一天起,我們哪一個人不是一腳踏進鬼門關里,一腳站在鬼門關外?武林紛爭不止,天下永遠沒有樂土,無人可以倖免!」蕭飛逸道。
天刀道:「我和刀王一樣,雖不喜江湖仇殺,可偏偏又練武成痴,渴求最酣暢淋漓的一戰!
「不過,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了!這次我出山,本是想會一會白巔峰的!我喜歡純粹的切磋,不喜歡勾心鬥角的算計!
「門主派我來這兒,本意是想引你們進入鬼門關!他讓我和你們交鋒時,只出三刀!若你們接得下,就全放你們過去!
「我心知肚明,若白巔峰出手,不可能接不下我三刀,所以三刀背後是陷阱,這就是我讓你們退回去的原因!」
「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蕭飛逸問道。
天刀道:「武功是很純粹的東西,它是一門學問,也是練武人追求的一個大道!如果裡面摻雜了太多的鮮血和陰謀的話,那它就只能是一個工具,毫無美妙可言,留下的只有罪惡!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人應該生而平等,而不是君貴民賤,每個人都不應該無辜地死去!
「所以我雖習武,卻不喜歡殺戮!如果一定要通過殺戮才能體現武道的話,我寧可棄武學文!」
蕭飛逸道:「您永遠不會知道我們經歷過什麼!一路走來,我們不但踏著敵人的屍骸和鮮血,還有自己親人和朋友的!
「天下,沒有純粹的武道!您心中的武是理想的武,是虛無縹緲的武,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武!而真實的情況卻是,在武的背後,是金錢,是權利,是欲望,是殺戮……
「我們正在面對的,難道還不是最好的證明嗎?幽靈門為了消滅我們一統江湖,連對話都沒有展開就開始痛下殺手了,手段惡劣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為達目的,他們無所不用其極,處心積慮,絞盡腦汁,步步殺機!難怪你們起名叫做幽靈門,因為你們只能暗中使詐,窮遠不敢正大光明!」
天刀道:「你說得很對!但是他們是他們,不代表我!不過,有句話我也奉告蕭公子,你是認為站在了正義的一端才會覺得面臨的是陰謀詭計,可你若轉換立場的話,你就會覺得那是智謀,而且還是很完美的智謀!
「歷史上的改朝換代,哪有不經歷戰爭和死人的?所以我更看重的是江湖一統後的和平!你可能覺得我現在說的和剛才的觀點有些衝突,對吧?
「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我雖然不愛參與血腥殺戮,但也明白門主他們想要的是什麼!不通過殺戮就不能實現大一統,從而也就根本談不上什麼抱負了。
「你千萬不要覺得白道英雄乾的就都是好事,說起來你也許不信,那些偽君子干出的壞事比十惡不赦的惡魔還惡魔!相比那些披著偽善人皮的白道,我其實更喜歡現在的環境。
「另外,我想告訴你,你們前面遇到的很多暗算其實是龍白衣設計的。門主雖也精於算計,可他更看重的是實力!他是這個世間唯一讓我感到害怕的人!」
蕭飛逸抱了抱拳道:「謝謝天刀老前輩直言相告,可前方就算真是鬼門關,我們也不得不闖了!我想接您三刀!」
天刀道:「我聽說過你的傳說!你不但是飛天神龍的兒子,還探過玄機洞,是門主最看重的對手!你完全有資格接我三刀!
「不過,你要記住,就算你能接住我三刀幸運兒通過這裡,也不代表你就能戰敗我,更不代表我們後面不再有比拼!」
「小子記下了!」蕭飛逸道。
「雖說是要接我三刀,你也可以先出手!」天刀道。
蕭飛逸道:「好!!」
天刀抽出了刀,一把古樸的刀,一把一看就知絕非凡品的刀。
蕭飛逸也抽出了刀,一把比普通朴刀還難看的刀,簡直就像新舊石器時代的產物。
蕭飛逸出刀了!
他突然一刀拍出!
是拍出,不是斬出!
他拍的不是天刀,而是鐵鏈!
「當」的一聲大響傳出,鐵鏈忽然像鞦韆一樣向旁邊高高盪起!
在鐵鏈盪起之時,蕭飛逸左腳在前踩在鐵鏈之上,右腳在後猛然一蹬,身體突然像溜冰一樣滑出,直衝天刀,手中刀橫空出世,斜劈天刀。
蕭飛逸不但做到了出其不意,也做到了快如閃電。
天刀突然從鐵鏈上摔了下去,頭下腳上。
蕭飛逸的刀失去了目標,走空了!
天刀的刀斬出了!
他的刀攻擊的是蕭飛逸的腿!
快!比閃電還快!
簡直聽不見刀風,看不見刀影!
可它已經來了,已經到了!
刀風與刀影已經被刀遠遠甩開了!
那把古樸的刀仿佛本來就在那裡!本來就在蕭飛逸的腿邊!
本正前沖的蕭飛逸突然施展絕頂身法,瞬間又退了回去。
蕭飛逸退得雖然也迅疾,可和天刀的刀比好像還是遠遠不及,只是堪堪避過!
真的是間不容髮地躲過了天刀的刀!
只要再差上一點點,他的腿就掉了!
一瞬間,蕭飛逸的冷汗流了下來。
好在他剛才看似氣勢洶洶,其實只是在試探!
飄渺、虛空和刀王對敵的經過,蕭飛逸事後可是進行了精準分析,猜出當時刀王的第一刀其實就是試探。
這一次,他也和刀王學,剛才只是佯攻!
對面可是天刀!是和刀王一個級別的高手,甚至有可能更高,怎麼可能是刀法剛剛大成的自己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的呢?
不可能!
這個世上從來都不缺天才,尤其很多天才還更努力。
所以蕭飛逸剛才看似全力出手,可在天刀一動之際,就已經施展九影神功,退了出去。
饒是如此,天刀的詭異出刀也把他嚇了一大跳!
天刀的速度太快了,仿佛自己一動,他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一些,料敵機先,後發先至,詭異絕倫,不遵常規!
天刀在空中來了個大迴旋,又站在了鐵鏈上。
剛才他並不是真的掉下去,而是用腳勾住了鐵鏈旋轉了一周而已。
他站在鐵鏈上的位置一點都沒改變,可就是這麼一個旋轉卻差點兒斬斷蕭飛逸的腿!
鐵鏈在高空中蕩來蕩去,兩個人像是在盪鞦韆。
「你身手很快,還有奇思妙想,能躲過我剛才那一刀不容易,這算是一招!不過,你要想率領他們通過這裡,還得再接我兩刀!」天刀平靜地道。
蕭飛逸冷汗涔涔,被剛才天刀的那一刀嚇個不輕。
蕭飛逸心中飛速地想著對策:「自己學過的刀法,雖然很多招都可獨立存在,可必須要有閃展騰挪的空間才行,包括威力最大的連環五刀!
「可這裡只有一條鐵鏈,亂動一下就會掉入萬丈深淵,自己該如何破局呢?」
突然,刀譜最後兩行字突然躍入蕭飛逸的腦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大巧若愚,無招勝有招,方為大成!」
「奇怪!在這等緊要關頭,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起這兩句話?」蕭飛逸心中暗暗想到。
蕭飛逸想放棄這兩句話,趕快找出應對當前困局的招式,可這兩句話卻像開了光一樣,不但揮之不去,反而在腦中大放異彩。
「我這是要瘋,還是要敗?不會是佛祖缺人要招我前去吧?這算是靈光乍現,佛光普照,還是天光接引,要入天堂?」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怎麼快?再快能快過天刀嗎?自己剛摸刀沒多久,可天刀卻是練了幾十年的刀!」
「大巧若愚,無招勝有招?怎樣才能無招勝有招?難道亂砍一氣嗎?這不是吃醉酒的瘋漢在鬥毆,而是和天刀在比試!只要差上一點點,就是沒命的結局!要是自己死了……」
剛升起這個念頭,蕭飛逸立馬又打住了!
大敵當前,怎可分心亂想!
所有這些念頭全是一閃而過,這時天刀的話也傳了過來。
與敵對戰,攻心為上!何不這樣?
蕭飛逸突然想到。
一想到這點,蕭飛逸又是一刀先拍向鐵鏈,之後照葫蘆畫瓢,再次向前滑動,一刀斜劈而出!
完全和前招一模一樣的套路!
不論是速度、角度,還是力量,完全和剛才那刀一樣!簡直就是時光倒流,刀法重現!
天刀愣了一下。
天下間,能讓天刀對敵時發愣的事還真不多,可這次他還真就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一個剛保全雙腿的人,突然又使出同一招,他這要幹什麼?
他這是不把雙腿送出去絕不罷休,還是另有圖謀?
難道他想把腿送給自己之後再掉下去送命?
不能啊!
傻子也不會這麼幹!更何況蕭飛逸怎麼看也不傻!
可他為何又故技重施?難道他有了破解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