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寶見吳道子與老爹冷場,趕緊說道:「吳伯伯,今日我來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吳道子轉頭看她:「何事?」
「咱們村不是種了金耳嘛,我想給咱們村的金耳冠上琴川縣特產名號。」
「特產?」吳道子用茶碗蓋撇撇浮沫,讚許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他吃過小櫻寶送的金耳,感覺很不錯,若稱其為當地特產,也算實至名歸。
櫻寶接著說:「所以我要在縣城買個鋪子,專門售賣本地特產。」
吳道子挑眉,放下茶盞問:「你買鋪子是準備自己經營還是賃給別人?」
「我想讓我二堂哥經營。」櫻寶道:「他很擅長此道。」
旁的不說,去年二堂哥賣葫蘆賣荸薺可是賺了不少錢,不比辛辛苦苦種金耳差。
吳道子正色道:「本朝律令,若一戶有一人經商,以後全家都要劃為商戶,你們可想清楚了?」說著目光掃過姜三郎。
櫻寶與老爹大吃一驚,連忙搖頭:「沒,沒想清楚。」
沒想到買個鋪子經營竟然累及全家,若因此將自家的農戶變成商戶,這買賣不做也罷。
商戶是賤籍,子孫不得參加科舉,她還想自家弟弟以後做大官呢,怎麼能因為一個鋪子害他毀了前程。
見小娃娃一臉緊張,吳道子笑了笑:「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櫻寶頓時瞪大眼,「啥辦法?」
「鋪子可以買,但經營者必須是旁人。」
吳道子慢悠悠端起茶盞喝一口,見父女兩一臉懵懂,只好提點一句:「就是說你們可以請一個掌柜來經營店鋪的生意。」
還能這樣?櫻寶驚訝。
吳道子不愧是吳道子,脾氣秉性跟上輩子一樣,他一個堂堂縣令竟教毛孩子如何鑽律法的空子。
櫻寶笑的眉眼彎彎,學老爹的樣子雙手一抱拳:「多謝吳伯伯提點。」
吳道子笑而不語。
吳老先生沒對兒子的做法表露出任何驚詫,他只靜靜坐在那裡觀察對面的父女倆。
姜三郎面相憨厚,卻眼神清亮。
小女娃娃一言一行不像幾歲孩子般懵懂,舉手投足看似童真,卻都是成年人才有的狡黠精明。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家子。
吳瑞端著一盤洗好的桃子過來,擱在吳道子面前的石桌上。
吳道子拿起一個水靈靈鮮桃遞給老爺子,自己這才挑一個紅彤彤桃子咬一口,鮮甜爽口。
「不錯,這早桃也是你家種的?」
「是呀,我家還種了葡萄與胡椒呢。」櫻寶這會兒來了精神,跟吳道子說起自家的事情。
一旁的吳老先生聽了很是詫異,「你們還種了葡萄與胡椒?」
「嗯。」櫻寶見吳老先生文質彬彬一身書卷氣,再聯想吳道子是舉人出身,不由對老先生刮目相看。「等葡萄熟了,我摘點來給吳伯伯吳爺爺嘗嘗。」
「小櫻寶有心了,縣城離你家挺遠的,來一次不容易吧?」吳老爺子笑著詢問。
「很容易呢,我家在縣城買了院子,弟弟下半年就會來這裡求學,以後會經常往返。」櫻寶道。
「你弟弟?」吳老先生打量下櫻寶,不過四五歲的模樣,那她弟弟才幾歲,竟要來縣城求學了?
櫻寶笑眯眯道:『我弟弟快五歲啦,他可聰明了,已經能默寫整篇三字經百家姓與千字文。』
「哦?」吳老先生一聽四歲多的孩子竟能默寫這麼多整篇文章,不由起了好奇之心。「那你下次進城的時候帶他過來讓我瞧瞧。」
「好呀。」
櫻寶見自己該說的差不多說完,便從背著的包包里扯出一包金耳,遞給吳老先生,「這個就是我家種的金耳,可以養身補氣,您一定嘗嘗。」
吳老先生身體瘦弱,氣色不太好,也許自己的金耳對他有點幫助,但老年人吃這東西不能加糖,否則適得其反。
「吳爺爺,你吃的時候最好不要加飴糖,效果會更好。」櫻寶叮囑道。
吳老先生笑著點頭:「多謝小櫻寶,等你下次來,吳爺爺也送你一樣東西。」
這時,吳瑞匆匆跑來,懷裡抱著一個包袱。
包袱里是他剛從外頭買的小兒玩具及一些筆墨紙硯。
吳老先生將包袱交給櫻寶,「這是老夫給你的小玩具,拿去玩吧。」
「謝謝吳爺爺。」櫻寶欣然接過包袱。
吳軾問:「櫻寶,你們準備現在就買鋪子?」
櫻寶點頭:「是啊,就是不知哪裡有鋪面出售。」
「要出售的鋪面都會在牙行登記,你們跟吳瑞去牙行找找看吧。」吳軾道。
「那太好了。我們這就去瞧瞧。」
櫻寶與老爹起身向吳道子與老爺子告辭。
送走姜家父女倆,吳老感嘆道:「這小娃兒果真聰慧,九郎,你也該成個家了,以後生個這樣的兒女,我與你娘便是去了地下也能含笑九泉。」
吳軾沒有言語,又拿起一個桃子吃起來。
吳老見兒子不說話,知他不喜聽這些話,於是轉而問道:『關於去年匪患的事,府城那邊怎麼說?』
吳軾笑了笑:「功過相抵。」
年前官員考核,王太守發了一封信函過來,告訴自己,匪患源頭雖不在琴川縣,但給周圍縣鄉造成不小影響,聖上震怒,責令州府徹查地方官員是否瀆職。
所以哪怕自己極盡全力抵禦流匪,他不僅沒有被表彰,還被州府太守一通斥責警告,幸好他之前有發現棉花輸送棉籽的功勞,才不至於被降職或罷免。
說起來慚愧,這棉花的事還是小櫻寶告訴他的。吳軾等於間接受了女娃娃一個恩惠。
吳老沉默片刻,拍拍兒子的肩:「如此也是萬幸了。」
他看一眼兩筐果子,笑道:「琴川縣也不是一無是處,那個小娃娃家鄉就很不錯,只要你稍微扶持一下,年底功績考核必然能通過。」
吳軾自嘲一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官場他著實適應不來。
即便小小縣衙也各種勾心鬥角,主薄,縣尉各懷心思,恨不得自己這個縣令早早被罷免,他們就可以獨攬大權。
那次剿匪,縣尉陰奉陽違,使流寇數量逐步壯大,最後竟糾結兩千餘人圍攻縣城。幸好自己早早應對,又向好友的兒子去信求援,這才免於禍事發生。
那次匪患,他想起來就後怕。
一旦縣城被攻破,不僅全縣百姓遭殃,自己一家更是會受到牽連。
之後他的老父親不顧年邁體弱,千里迢迢趕來琴川縣,只為了幫扶他這個不孝兒子。
吳軾扶額,覺得自己這官做的既窩囊又丟臉。
他一個快三十的人,竟然還要六十歲的老父親趕來看護。
吳老瞅兒子一眼,忽然道:「過陣子你娘與你姨母也過來,你姨母帶著你表妹去江臨路過此地,到時候你可要好好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