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織就夜幕,三兩星辰點綴其間,圓月如鏡,緩緩升輝,灑下夢幻銀紗。
幾盞酒過後,桌上的飯菜已經被吃得所剩無幾。兩人臉上也慢慢爬上了紅暈。
洛窈一隻手撐在桌面上托著臉,另一隻手還輕輕搖晃著酒杯把玩。
凌芸則倚靠在座椅上,目光呆滯地盯著自己的酒杯,緩緩開口對洛窈傾訴:「妖妖,我初到玄陽城之時……」
我初到玄陽城之時,曾在一個小醫館裡做過學徒,憑自己的醫術來賺取一些人間的銀兩。
有一天,我在看診的時候,一位病患突然闖進來大吵大鬧,聲稱服用我的藥方後,不僅原本的傷寒沒好,還嘔吐腹瀉不止,病情加重。
我仔細檢查了藥方,確定沒有問題,便耐心向他解釋。可他堅持說我藥里有毒,甚至威脅要砸了醫館。
就在這時,一位書生站了出來說:「我見過你,你是在東邊那家當鋪附近賣柿子的商販吧。你身上有海鮮的腥味,是不是吃了螃蟹?」
那位病患愣了一下,點頭承認。
書生揮扇輕指,向他解釋道:「那就對咯,怨不得人家姑娘。柿與蟹,不可同食,輕則嘔吐腹瀉,重則危及性命。」
病患聽後,面露愧色,連聲向我道歉。我又給他開了治腹瀉的藥,未收他分文。
等他走後,那位書生找我來開提神的藥物,我感激其解圍之恩,不斷向他道謝。
他告訴我他名陸景,乃桑榆人士,此次來玄陽是為參加三年一度的學士大考。
認識他以後,他會在溫書之餘跟我一同遊玩玄陽城內各種有意思的地方……
這雅韻齋便是他帶我來的,他為我倒酒,卻又害怕我貪杯,叮囑我女子還是少飲些為好。
大考結束後,他向我表白說,「不辭青山,相隨與共」,但卻在我寫信告訴他我是芸香妖的真相後,再也沒了蹤跡……
好一個「不辭」,倒真成了不辭而別……
於是在陸景走後的第二天,我便也離開了玄陽,再次踏上了旅途。
如今想來,他或許已歸故里,娶妻生子……
說到這裡時,凌芸的聲音變得哽咽,只是望著倒映在杯中的圓月,一口氣飲完了那杯酒。
洛窈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阿芸姐姐身側,雙手搭在她肩膀上,從側面環抱住她,也陪她將自己杯中的酒飲完。
兩人顫顫巍巍地相互攙扶著走回客棧時,那輪圓月已懸到半空,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
而此時的白若珩,剛從月圓之劫最痛苦的那段時間挺過來。
他面色蒼白如紙,倚靠著床邊癱坐著,雪白的肌膚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更加沒有生機。
他的呼吸輕淺而急促,眼神卻如同盯著仇敵般狠狠瞪著那輪圓月,像是在挑釁著說自己並沒有向它認輸。
不知道是沒在幽冥谷渡劫的緣故還是因為上次自己犯了嗜血的禁制,這一次的痛苦格外難以承受,還讓他更加虛弱。
白若珩的法力此時已無法支撐他的幻形之術,披散在肩的長髮又從烏黑變回了那仿佛昭示著他崇高地位的銀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支撐著的結界現在也隨著他的鬆懈而瓦解下來。
洛窈回到客棧後,與阿芸姐姐揮手告別。
迷迷糊糊的她憑藉著模糊的記憶和視線,跌跌撞撞地穿過了長廊,一步三搖地來到了白若珩的房間門前。
她的手指在門上輕輕摸索,幾次嘗試才找到了門把手。洛窈用力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而她卻因為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
深夜裡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白若珩猛然地睜大了雙眼。
狼族的視力在黑夜裡也格外好,借著皎潔的月光,他看清了來人是喝得醉醺醺的洛窈,卻沒有力氣將人趕出去。
洛窈笑眯眯地從自己眼睛僅剩的一條縫中勉強辨認出白若珩的身影,才恍然發現自己走錯了房間。
可她沒有轉頭就走,而是端起一杯虛空的江山醉遞到他面前,用帶著醉意的聲音問道:「小白,我給你帶了上好的江山醉,要不要喝點?」
見那人沒有回應,洛窈又湊近了些,勸說道:「嘗一點嘛,很香的!」
白若珩被她惹得皺了皺眉,卻沒有力氣說出話來,只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想要將她嚇跑。
喝酒壯了膽子的洛窈不僅沒有被恐嚇到,反而更加猖狂。她將那一杯空氣的江山醉從他頭頂上倒下去,又順著將視線落下,注意到了他的銀髮。
洛窈將雙手捧在他臉上,星星眼地對他說道:「小白,我發現我還是更喜歡你的銀髮!雖然黑髮的少年感也很帥哈……」
再往下,洛窈看到他乾枯沒有血色的嘴唇,就這樣水靈靈地親了上去!
虛弱的銀髮小白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不知道在瞪些什麼,她只想親嘴……
白若珩的瞳孔驟然緊縮,仿佛心臟漏跳了一拍。他的胸口微微發脹,貪婪地享受著洛窈嘴唇的觸碰,希望她更多地停留一會,卻又拼命地壓制著自己體內的原始欲望,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將她那溫熱柔軟的唇咬破……
還未下定決心伸手將她推開,那人便緩緩滑進了他的懷中,伸手摟住他的脖頸。
白若珩的臉上,不易察覺地掠過一抹紅暈,如同晚霞輕染。
他的嘴唇也多了幾分血色,唇角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感受到懷中的洛窈呼吸逐漸變得均勻,估計是在自己懷中睡得香甜。
漸漸感受不到痛楚的白若珩也不忍將她叫醒,只是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直到天邊漸漸泛起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