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夫主過譽

  第79章 夫主過譽

  一群人擁上來,何璞很快被抬了下去。

  蕭琥已然怒髮衝冠,來到蕭元度跟前,手高高揚起——

  蕭元度冷笑,一言不發看著他。沒有躲避,握著刀的那隻手也沒有松。

  蕭琥抬起的的那隻手終沒能打下去,指了指他,連道了數句孽障。

  「切磋比試,點到為止,你竟要置人於死地不成?」

  轉過身便跟何氏家主何燊賠禮。

  換個人都當不起他如此。但何氏,有著其他幾族加一起都不及的分量。

  這還要從蕭琥的發家史說起——

  蕭琥年輕時急公好義,見人危難必慷慨解囊施與援手,因而聞名鄉里。

  做了縣吏之後,雖職權不大,在當時的棘原縣城卻也算得上呼風喚雨。

  豪邁的性格,又愛仗義疏財,到哪都能搏些薄面,相當吃得開,結交也甚是廣泛。

  不拘是名門豪族、江湖遊俠還是綠林好漢,都樂於與他打交道,也多得是人願為他賣命。

  這其中就包括何氏前家主,何燊的兄長何藻。

  何氏是棘原首屈一指的宗族,何藻年紀輕輕便擔任一族之長。

  若是太平時候倒也罷了,偏偏逢上了胡虜入侵。

  蘄、豳、崇三州首當其衝。當是時,朝廷自顧不暇,北地各豪族唯有團結起來共同禦敵。

  匆促之下聚集起來的散兵游勇,又哪裡能是胡虜鐵騎的對手?北郡生民就這樣被投擲於水深火熱之中,苟延殘喘盼著朝廷救兵,等來的卻是隨後燕室南渡的消息。

  絕望讓人喪失鬥志,也讓一部分人更為清醒。

  何藻一介文弱儒士,精通四書五經,卻不懂如何在戰亂中保全宗族。

  蕭琥於戰亂才起時就意識到朝廷不可靠,索性棄了公職,聚集各路雄豪,以驅虜為名起兵,還歸鄉里,四處召募士卒。

  何藻早看出蕭琥此人不凡。

  眼見北地各州相繼淪陷,富室豪家被恣意殺掠,子女妻妾悉充入敵營,黎民百姓皆淪為奴隸……他將族人召集起來,一番商議後做了決定——推蕭琥這個外族為主,帶領何氏族人共同抵禦外侮。

  這對蕭琥而言無異於天降大餅。

  雖然他拉著衙署吏役和一幫草莽兄弟率先扯起了大旗,卻還沒有據點。何藻願帶全族相附,地盤有了,兵力也有了。

  事實證明,這確實開了個好頭。

  棘原第一大族都投了蕭琥,其他家族無不望風附之,蕭琥的勢力很快擴大到了廣平郡。

  而廣平郡的郡守素聞蕭琥大名,對其甚是欽服,加之皇室南渡,郡里官吏惶惶無主,索性以郡相讓……不管是官是兵是民還是盜,越來越多人前來依附。

  就這樣,蕭琥在短時間內便攢足了家底。

  接下來便是糾合鄉間、保據岩阻,各據塢壁、起而自衛。

  勢之雄,威之盛,不管是前頭的北涼還是如今的燕室,都深深忌憚。

  而追根溯源,何氏當居首功。

  蕭琥曾與何藻歃血為盟,約定蕭何二姓患難與共、永不相負。

  他也確實說到做到,哪怕歸附朝廷成了崇州刺史,何藻也早已於數年前病故,他仍舊待何氏一族如上賓。

  眼下蕭元度將何燊愛子打至重傷,蕭琥也沒有任何推諉,當先致歉。

  何燊雖心疼長子,卻也知道是長子那方先動的手。

  本就不占理,蕭琥又給足了顏面,不好多追究。

  勉強笑笑:「無礙,年輕人嘛!年輕則氣盛,誤傷也屬正常。」

  蕭琥擺了擺手:「這孽子屢屢闖禍,下手沒個輕重,不教訓一下豈能長記性。」

  言罷叫來兩個軍卒,看樣子又是棍責。

  卞氏扯了扯姜佛桑衣袖,附耳道:「弟婦,夫主求情無用,這時候唯有你了。」

  她是天子親賜的新嫁婦,她開口求情,不管是蕭琥還是何燊,少不得要給幾分顏面。

  姜佛桑下意識想拒絕。蕭元度受罰,她巴不得。

  待揣摩了一番眾人的心思後,終是舉步上前,與蕭元度並列,沖蕭琥福了福身。

  「大人公還請息怒,說來實在是兒婦不該,兒婦有事托夫主去辦,他這才急著離開,不然幾位公子邀他比試,他豈有不應之理?大人公若怪也該怪兒婦才對,兒婦自願領罰,待何大公子醒來,再與他賠罪。」

  以佟夫人和閔夫人為首的女眷聞言俱笑著圓場:「原是急著為新婦辦差!難怪被擋了路脾氣大。」

  這種情況下何燊也不得不再次開口:「情有可原,五公子應屬無意,使君也莫要追究了。」

  蕭琥面色微舒,無奈言道:「既如此,且饒他這一回。」

  隨即瞪向蕭元度:「今次是看在新婦面上,再有下回,瞧不打斷你腿!」

  蕭元度擰眉看著姜佛桑。

  這姜女冒出來做甚?誰稀罕她求情!

  姜佛桑可不想在人前與他鬧起。掩唇,盯著他右臂驚呼一聲。

  「夫主竟也傷著了?傷口還在流血,我帶夫主去上藥吧。」

  蕭琥點頭:「也好,上了藥,你二人一道回府。」

  姜佛桑行禮後,頓了頓,攙上蕭元度那隻傷臂。

  蕭元度想揮開,姜佛桑加重了力道,用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上個藥而已,夫主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蕭元度臉色為之一變。

  半晌,齒縫中擠出四個字:「恬不知恥。」

  姜佛桑笑容不變:「夫主過譽。」

  「……」

  到了指定氈房,姜佛桑第一時間鬆開手。

  蕭元度甩了甩右臂。傷口的疼倒是還能忍,她挽過的地方卻有如蛇爬,讓人莫名起栗。

  休屠後腳跟進來,覺出氣氛古怪,看了看離得有十步遠的二人,留下傷藥就溜了。

  姜佛桑當然不想服侍他,嘴上仍禮節性問著:「要妾給你上藥麼?」

  蕭元度臭著臉打斷:「不必。」

  真不明白此女哪來這麼厚的麵皮,都被拆穿了還能如此做戲。

  上藥?就怕她趁機給自己上毒藥。

  姜佛桑點了點頭,便不說話了。

  蕭元度一刻也不想與姜女多呆,坐於案後,連衣袍都沒褪,拔開瓶塞,直接把藥粉灑在傷口之上,胡亂纏裹了幾圈紗布便算完事。

  而後招呼也不打一聲,起身就朝外走。

  姜佛桑叫他。

  他裝作聽不見。

  姜佛桑又叫了一聲夫主。

  蕭元度不甘不願地停步,語氣極為不耐:「何事?」

  姜佛桑緩步上前,替他將紗布解開,重新包紮,綁得平平整整漂漂亮亮。

  蕭元度眉心糾起個疙瘩。

  他看著姜佛桑,姜佛桑也看著他。

  「大人公之命不可違。」她說,笑意溫婉,「如此,才顯得是妾給夫主親上的藥。」

  蕭元度瞬間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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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