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該喜該怒
「你說誰是小人!」佟茹氣急,「如此維護姜女,誰知你是不是別有居心?」
杜全怒目:「這位夫人又與縣令夫人有何仇怨,休要血口噴人才好!」
「你說我血口噴人,我還說你紅口白牙!黑黑白白豈是由你說了算的?還以命擔保,區區賤命又值幾錢?!」
她一人說得熱鬧,回過神才發現無人相應。
「佟夫人,你適可而止罷。」
這回說話的是那個差點被嘍囉強行搜身的女郎,她實在看不下去佟茹的攻訐了。
「危急時刻,若非姜夫人挺身站出,我只怕已經……」
在她之後,陸續有人開言。
「那些嘍囉再不敢胡作非為,連污言穢語也少了,原來竟是姜夫人之功……」
「姜夫人憑一己心智,既保全了自己的貞潔,也周全了我等的性命,此等權變才是慧節雙全……」
佟茹本是要借姜女當眾給蕭元度難堪。
祖公和祖親都說過,這人是個極易激怒的性子,被激怒後潑天禍事都可能闖出。最好一怒之下殺了姜女,而後再被天子問罪……
眼見這些人都開始替姜女說話,佟茹氣惱道,「你們竟是傻的不成?那些劫匪本意是為了勒索銀錢,只是故意嚇唬我等,才不敢當真動手。貪生畏死苟且求生的姜女在你們眼中竟成了英雄,可笑!」
「說夠了沒有。」蕭元度沉沉開口,聲量不大,卻是不怒自威。
佟茹仗著佟家人的身份可不怕他。
還以為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孰料他並沒有當即發怒,而是招手叫了幾個兵役進來。
兵役們得了吩咐,將身上所配刀劍紛紛解下,往以佟茹為首的那幾個女眷面前一扔。
佟茹往後連退數步,驚疑不定:「這是做甚?!」
蕭元度朝她投去一瞥,隨意淡漠的眼神,直令她毛骨悚然。
「你既不怕死,死一個看看。」
佟茹瞬間漲紅了臉,「我、我又未做虧心事,憑什麼要死?」
「匪窩裡待了一夜,不死何為?」
輕飄飄一句,莫說佟茹,在場所有女眷皆變了顏色。包括方才為姜佛桑說話那些,也包括鍾媄與何瑱。
佟茹咬了下唇。她怎麼忘了,這蕭霸王渾起來是六親不認的。
強自辯解道:「我們只是被擄,什麼也未發生!」
「黑黑白白又豈由你說了算。」
竟然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實在可恨!
「這麼多人在此,不信你盡可以問,難道只我一個扯謊?!」
「從不聞有賊喊捉賊的。利益交關,為了自己的名聲、臉面,撒慌遮醜也不稀奇,反正看守你們的嘍囉已死,死無對證。但是你,你們所有人,都在同一個匪窩裡待了一夜,這是不爭的事實。」
佟茹沒想到他如此無恥:「你休要血口噴人!」
蕭元度嗤笑一聲,極其不屑,「不信試試看,看你們的夫主家人,還有巫雄的百姓,是信你們,還是信我。」
女眷們紛紛啜泣起來,夾雜著微弱的辯解聲。
「沒,蕭縣令,我們沒有……」
佟茹也慌了神,「你是縣令,你不能如此!」
「我可以不如此!」蕭元度豁然轉身,目光如炬,逼視著她,「但別忘了這山上還有千餘人。人多口雜,眾口鑠金,這一點你應當再清楚不過!」
他瞬間變臉,佟茹一時嚇得縮脖垂眼。
鍾媄嘖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輪到自己,知道慌了、怕了?知道什麼是百口莫辯了?」
佟茹兩腮鼓起,瞧著仍不服氣,只是當著蕭霸王的面,再不敢做口舌爭辯。
蕭元度輕蔑地掃了她一眼,抬眼掃視其他女眷,「一根繩上的螞蚱,攀誣別人,自己又豈能摘得乾淨。還想安生度日的,出了積雪山,就管住你們的嘴!」
女眷們唯有諾諾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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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兵役開始護送女眷們下山。
女眷們驚魂甫定,又吃了那一通嚇,面上皆是一副悽惶之色。
出了屋室,看見立在廊下的姜佛桑。也不知她在此處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姜夫人,我等並無——」
「無需多言,我都清楚。夫主他也只是玩笑,諸位勿往心裡去。」
有她這句話眾人才放心地跟隨兵役離開。
姜佛桑叫住佟茹,「凝香……」
佟茹不知是心虛還是後怕,朝室內瞄了眼,飛快收回視線,也不看姜佛桑,腳步更是停都未停,問身側攙扶她的侍女:「凝香死哪去了?罷了罷了,不管她了,那就是個心野的,死了才好。」
姜佛桑閉上嘴,轉身入室。
蕭元度臉有些冷,雙眸深深看著他,沒什麼表情。
相處近三年,姜佛桑又怎會看不出他此時正在忍怒。
「夫主有什麼想問妾的?」
「你又有何想對我說的。」
姜佛桑這會兒才注意到,他嗓音有些啞,眼底血絲遍布,應是未休息好的緣故。
「她們說得都是真的,妾確實畏死,與汪造周旋首先也只是為了自保,顧全他人只是順便。」
蕭元度靜靜聽著,不言聲。
「可佟茹有一言錯了,妾雖畏死,卻並非不肯為夫主而死。倘或哪日夫主到了絕境,妾願與夫主並肩而戰、同生共死。」
「只是,」姜佛桑慢抬眸,望著他道,「似這種只為『節烈』二字的無意義犧牲,恕妾不願。」
蕭元度的嘴角已經繃成了一條直線:「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那麼你以為我是該喜還是該怒。」
姜佛桑誠實道:「妾不知。」
蕭元度點頭,哂笑道:「是!你——」話到嘴邊又忍了回去。
他在氣什麼?氣姜女的不信任?
姜女不肯信賴於他,他又何嘗給過姜女託付身心的機會。
榮辱與共、親密無間、心照不宣……他與姜女之間從來就不存在這樣的土壤。
而且她才方死裡逃生,眼下也不宜計較這個。
想至此,面色稍緩,略顯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我信你所言。」
姜佛桑怔忪片刻,淺淺一笑:「夫主當真信妾?妾在匪窩待了這許久,又被汪造另置屋室安置,甚至差點拜了——」
「夠了!」蕭元度打斷她,方才硬擠出的那點假笑消失得無影無蹤,面色黧黑,滿眼陰鬱。
不過這怒氣是衝著汪造。
只恨汪造已死,不然定叫他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還拜堂,蕭元度把雙拳捏得咯吱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