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之安說夢

  皇后最終是沒拗過蕭之安,同意他出宮。

  但暗地叮囑蕭之安身邊的內侍,「跟著二殿下,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如實回稟本宮。」

  小安剛剛雖同從前一樣和她撒嬌,磨得她同意,但她看出來了,那孩子心裡藏著事。

  或許他夢到的比她想像的還多,卻什麼都沒說,是不信任她了,還是不忍破壞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

  皇后琢磨著心事,再次到了蕭沛的房間。

  依舊是直挺挺躺著的人,只這次男人再也無法拿話刺她,睜著眼,雙眼空洞,神情呆滯。

  生魂雖被散,但抵命陣和魂火還在,蕭沛依舊是不死不腐的活死人,只再沒了正常人的思維。

  「蕭沛?」

  聽得皇后的聲音,蕭沛眼珠子緩緩轉動,呆呆看向皇后。

  皇后伸手拉他,「起來。」

  蕭沛真就握住她的手爬了起來。

  從未見過這樣順從的蕭沛,皇后怔愣了下,隨即大笑出聲,等笑夠了,她又道,「蕭沛,去床上躺著。」

  蕭沛毫不遲疑地乖乖躺好,皇后沒想到沒有意識的蕭沛竟是這樣乖巧。

  她示意蕭沛往裡頭躺一些,蕭沛照做,她便順勢躺在了他身邊,側頭輕撫蕭沛刀削斧鑿般的臉,「還是安靜時的你,更討人喜歡。

  早知道不為你聚魂,你會這樣乖順,本宮又何須興師動眾選那些書生,如今還被懷疑,不過,好在他們也沒證據。」

  如今的蕭沛雖乖巧,卻也是不知道回話的,皇后又看了他一會,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也罷,讓你靜上一段時間,也長長教訓,好叫你知道,你的命究竟拿捏在誰手裡。

  只你如今倒是歪打正著的乖巧了,我們的小安卻有了別的心思,你們父子倆啊,真是不讓本宮省心,本宮該如何讓他只信本宮一人呢?」

  蕭之安當然不知道皇后在盤算什麼,他到了太子府,卻沒急著去見林蘭亭,反而去找了時煜。

  老宗正看出時煜精神不濟,挑著要緊的話說了,便沒多呆就離開了,蕭之安到時,時煜正臥床休息。

  蕭之安見他臉色毫無血色,人也瞧著孱弱的樣子,驚了一跳,「太子哥哥,你怎麼了?」

  若無事,太子哥哥是不會白天躺床上的。

  「無礙,休息幾日便好了,你怎的又回來了?」時煜問道。

  蕭之安垂首,「我擔心小舅的傷。」

  想到什麼,他對身邊內侍道,「你去告訴小舅,我稍後便去看他。」

  「殿下,您身上有傷……」

  「怎麼,我這個主子使喚不動你了?」蕭之安沉了臉。

  內侍見他發怒,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時煜知道蕭之安大約是有話同他說,便示意冬藏驚蟄也出去守著。

  但讓兩人出去前,示意兩人將窗邊的矮榻搬到了床前,好讓蕭之安趴著。

  身上傷還沒好,蕭之安確實坐得難受,也不管姿勢雅不雅,索性直接讓冬藏扶著他爬上去。

  趴好後,屋裡只剩兄弟兩人,他打趣了一句,「如今瞧著我們倒是有些難兄難弟的感覺。」

  時煜扯了扯嘴角。

  這府中受傷的何止他們兩個,還有林蘭亭那對未婚夫婦呢。

  蕭之安說完,也想到了兩人,聲音低落下去,直接問道,「太子哥哥,你會殺我嗎?」

  他回宮後想了許久,不管夢裡究竟怎樣,他相信現實中的太子哥哥,所以他決定直言相問。

  時煜眉目一凝。

  想起那日蕭之安的異樣,默了默,反問,「小安會傷我亦或者在意之人,會做於蒼生不利之事?」

  「不會。」蕭之安搖頭。

  時煜笑,「那太子哥哥為何要殺你?」

  「太子哥哥。」蕭之安用胳膊撐起上半身,讓自己和時煜靠近了些,「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你給我灌了毒酒。」

  穿腸毒藥,疼痛無比,他似乎現在還能感受到夢裡的疼痛。

  「可我夢裡的太子哥哥,和現在的你不一樣,夢裡的那個你,表面與我客套,私下對我一點不好。

  夢裡也沒有嫂嫂和衛三姑娘,但夢裡的小舅和夏女官成了親,母后確實也早有給小舅賜婚之心。」

  外祖鬧的哪一出,他也知道,先前不知道是何意思,經歷那個夢後,他明白了。

  外祖是不想母后給小舅賜婚,若無衛三姑娘,若無外祖那一鬧,母后或許已經給小舅和夏女官賜婚了。

  那就與夢境重合了。

  所以,他糊塗了。

  也更擔憂了,他擔憂母后真的會如夢裡一樣對小舅下手。

  他想求助太子哥哥和嫂嫂,請幫忙護著小舅。

  時煜卻很快想明白了,蕭之安的夢,應是他前世的記憶。

  怪不得那日他會突然勸皇后放權,想來他夢裡定是皇后掌權做了極不好的事,以至於之安覺得,皇后不配掌權。

  小安夢裡的自己不一樣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他身邊怎麼可能會沒有小晏?

  難不成,前一世,時德厚奪舍成功了?

  若時德厚奪舍成功,那他十幾歲便死了,自然就不可能再為小晏獻魂火,小晏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可前世為什麼時德厚能奪舍成功?

  沉思間,聽得蕭之安又道,「太子哥哥,小舅死了。」

  他聲音帶著哽咽,「你讓他留在太子府養傷,好不好,你讓大魏的大夫替他看診好不好?」

  林家是母后的娘家,母后要做什麼,比在太子府容易許多,他也不放心母后留下的御醫。

  上次的刺殺,時煜便看出皇后對林蘭亭起了殺心,聽得蕭之安的話,心口還是一緊,看著眼睛紅紅的蕭之安。

  他心裡有些複雜,最終道,「好,太子哥哥應你。」

  無論之安是不是他的親弟弟,他對自己這個兄長始終一片赤誠,他的心亦是良善的。

  拍了拍他的肩,「之安,這些夢別再告訴任何人,你擔心的事,交給兄長。

  那些只是夢,你……還如從前那般做自己便好。」

  莫要參與任何事。

  那日蕭之安臉上的痛苦,他瞧得清楚,還有眼下的他,身上似壓著一份沉重,可見蕭之安的前世定然是不堪的。

  但既然那是前世,這一世也與先前不同,那他便願意儘可能的護一護這個弟弟。

  或許,屬於之安的快樂不多了。

  他時煜和皇后之間總是要做個了斷的,而之安今日選擇來這裡,只怕是心底里已然不信皇后了。

  蕭之安得了他這話,胳膊一松,整張臉埋在迎枕里。

  時煜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冬藏敲門進來,神色凝重,「主子,大理寺卿命人來報,梁永安和月嬪畏罪自盡了。」

  原本明日便是兩人受刑之日。

  外室子被調包一事曝光後,時煜便打算延後兩人受刑時間,重審兩人,試圖讓兩人吐出皇后。

  但這三日發生了太多事,他和衛清晏幾乎都不曾好生歇上一刻,如今延後受刑的程序還沒走完,人便死了。

  儘管他一再叮囑看緊兩人,但,大理寺少卿曾是皇后的人,底下少不得有她的人,皇后想要滅口,防不勝防。

  時煜很清楚,這樣的艱難還只是開始。

  蕭之安聽了這話,身子微僵,等冬藏離開後,他再度抬起頭來,「太子哥哥,我還有事同你說。」

  他不傻,梁永安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畏罪自盡,他是被滅口的,能在大理寺悄無聲息做下這種事的,大概只有母后了。

  所以,他決意向太子哥哥透露更多,他不能任由母后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