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丈為何這樣說?」
衛清晏反問。
林蘭亭與皇后相隔年歲較大,多年前的事,便是他有心也知之不多,林國丈則不一樣,他是父親,興趣他這裡會有些線索,亦或者證據。
林國丈神情帶了一抹悲痛,「皇后對她小叔做過的事,蘭亭應該已經告訴你們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千凝並無謀反之心,就在宮變前一日的晚上,她去了我的書房,說想要假死離開林家,將來自梳不嫁。
女兒要孤獨終老,我自要問個明白,這才知道她在宮宴受辱,並偷偷產下一子的事。
而這些我之所以毫無察覺,全因皇后替她隱瞞,千凝良善相信皇后,但我身為父親,卻看的清楚,皇后身為嫡女對千凝這個庶妹向來沒多少真心,甚至有些嫉妒。
何況,她八歲就能因為我父親,對錦之略有偏愛,擔心我失了家主之位,就慫恿挑唆錦之離家。
這樣的孩子,我怎敢信她毫無目的的替千凝瞞下這樣的大事?」
他重重嘆了口氣,「可我還沒開始查,第二日便發生了宮變的事,千凝謀反,人證物證俱全,她也昏迷再沒醒來,我查無可查。」
衛清晏,「林千凝那晚可有告訴你,她對孩子的安排?」
「她說雇了暗鏢送孩子去漠北,從林家脫離後她就會去漠北,這也是老夫認定她沒有謀反心思的原因之一。」
衛清晏微微點頭。
這就對得上了。
女兒出事了,林國丈便想護著外孫,可等他的人追到刀疤他們時,鏢隊已經被屠殺,孩子也失蹤了。
林國丈定然就會去查此事,難免就查到刀疤身上,這也是刀疤為什麼說,林家有人盯著他們家的原因。
也或許因著林國丈在查這件事,反而叫皇后注意到了暗鏢隊伍里或許還有活口,所以才會這些年一直派人留意刀疤他們的家。
「太子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林國丈反應過來,神情驚訝。
否則太子妃怎會突然問孩子的事。
他如實告知自己知道的內情,衛清晏便也不瞞他,「暗鏢里有個活口,他和國丈說詞一致,認為林千凝不會謀反。」
但具體是誰,以及刀疤的去向她卻沒有透露更多。
好在林國丈認為林千凝的孩子如今就在太子府,暗鏢那些人他便也沒追問,只喃喃道,「是老夫反應慢了,沒有及時追到他們,叫那孩子流落到大魏,但或許他在大魏反而能保住命……」
他聲音越來越小,後面說了什麼衛清晏沒聽清,大抵是些愧疚的話,等他說完,衛清晏才有問道,「國丈事後有尋皇后問過此事麼?」
「問過,但她雖老夫的女兒,卻也是皇后,已有君臣之別,她不承認,老夫沒有證據,別無他法。」
「所以國丈便辭官歸家,是因對林錦之和林千凝的愧疚。」
林國丈搖頭,「不全是,老夫說怕,你信麼?」
衛清晏擰眉。
「老夫這個女兒,自小就對權勢有股執拗,更是小小年紀便高深莫測的可怕,老夫擔心自己身在官場,心思不及她,反而成為她的棋子。
卻也不敢與她決裂的明顯,只因老夫知道她的狠厲,維持父女親情,或許能讓她對林家有些仁慈。
千凝的事老夫也沒敢告訴蘭亭,蘭亭心有正氣,一旦知曉皇后所為,定會深查到底,他的性命便有危險。」
可如今,皇后連蘭亭都不放過,興許在她心裡,自己這個父親亦是該死之人。
還有這祖地……
一個人得多滅絕人性,才會弒親害祖到如此地步?
他都有些懷疑,皇后是不是恨極了林家,可他自問林家並沒做什麼對不起皇后的事。
壓下心中痛恨,他嘆聲道,「太子妃,有些公道老夫也想討。
但老夫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她掌管鳳昭多年,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你們若輕舉妄動,只會反噬自身。」
眼下處於新權與舊權更替之時,經過皇后這些年的經營,她在鳳昭百姓眼中,對鳳昭江山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時煜所思所行每一步都需得慎之又慎,證據不夠充分便指認皇后,反會被世人以為是時煜過河拆橋,容不下皇后。
這是一個以孝道治天下的國度,時煜若得了個不孝不仁的名聲,便是將來坐上那個位置,亦難服從。
不被百姓信服的君主,要統治好一個國家有多艱難,衛清晏不難想像。
她微微傾身,「多謝國丈,晚輩謹記。」
這也是他們沒有急著與皇后撕破臉的原因。
林國丈連連擺手,「當不得太子妃這聲謝,說到底,子不教父之過,究其源頭,老夫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他略一停頓,指著那棺槨,躊躇道,「不知這些被抬出來,我林家氣運將會如何?蘭亭可會受影響?」
衛清晏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眼那棺槨,「被動的風水我剛已改了回來,只不過林家氣運已泄得差不多,想要恢復從前的昌盛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她笑道,「但若林家子孫此後樂善好施,持身立正,亦或者立了大功德,林家氣運是能重塑的。」
聽說衛清晏已將事情解決了,他擔心的蘭亭也不會受影響,林國丈倏然就紅了眼,要向衛清晏作揖感謝。
衛清晏連忙阻止,轉了話題,帶著林國丈去看那石板。
另一頭,皇后回到鳳儀宮沐浴換了衣裳,正欲去看蕭之安,便聽得暗衛來報,衛清晏去了林家祖地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這次她倒還算平靜,揮退了暗衛,便去了蕭之安的寢殿。
「小安,身子可好些了?」
她語氣溫柔,親自打開食盒,「母后給你帶了你愛吃的。」
「我稍後再吃。」蕭之安趴在榻上,神情蔫蔫。
「怎麼了?可是又做了噩夢了?」皇后摸了摸他的頭,「是母后的錯,嚇著你了。」
蕭沛那些話,讓她決定再來探一探,小安究竟知道多少前世的事。
「我沒睡著。」蕭之安搖頭,「母后,我只是擔心小舅,不知道他傷勢如何了?」
他很自責,小舅往日對他那樣好,可他因著那個夢,一時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太子哥哥,便選擇了逃避,連小舅他都不顧了。
回到宮裡後,他就後悔了。
「母后留了御醫在,你小舅不會有事的,若你不放心,母后這就派人再去探探,可好?」
蕭之安沉默片刻後,道,「母后,我想親自去看看,可以嗎?」
「小安。」皇后甄別著蕭之安的神情,「你自己身上也有傷,你這樣折騰來回,母后心裡會更愧疚,心疼,你小舅也會心疼你。
你可是擔心什麼?你告訴母后,若你實在不放心,母后親自替你跑一趟,如何?」
蕭之安垂了眼瞼。
夢裡,小舅被賜婚娶了夏女官,婚後沒多久,小舅遭遇刺殺受了傷,之後傷勢惡化,小舅纏綿病榻數月便去了。
他在夢裡聽得母后和夏女官的對話,是母后讓夏女官給小舅下了慢性毒,讓他的傷勢不見好轉反而惡化。
「母后,父皇去世後,除了您,小舅便是兒臣最近的人,他重傷,兒臣不去看看,心裡愧疚難安。」
雖然現實與夢裡的事不太一樣,母后對小舅也素來親厚,母后會害小舅,那應是個荒誕的夢。
可不知為何,他卻是不願同母后說起那個夢。
好似說出來了,有些事便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