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時分,西天邊一片緋紅時,袁聿出現在徐家。
彼時,徐青雲正在徐家門口鋸木頭,他動作很快,袁聿不過是從馬上下來,再牽著馬匹走到門口的功夫,徐青雲就已經鋸斷了一塊兒木頭。
「徐兄弟。」
袁聿頓住腳步打了個招呼,徐青雲抬眸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袁聿心下疑惑,忍不住又盯著徐青雲打量了一番,見他面容如從前,不似晌午見面時那般發黑,也再沒了傷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難過早上會覺得他與從前不一般,袁聿移開視線,可心下仍覺得哪裡怪怪的。
「蘇姑娘呢?」袁聿不好直接進院子,便開口問了句。
正要據第二根木頭的徐青雲仿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停下動作看向袁聿,憨厚地笑了下,「請跟我來。」
袁聿心下疑惑,眸中一閃而過的異色。
的確是哪裡怪怪的。
徐青雲沒再說話,領著人進了院子。
「這裡。」
他在小藥房前停下,連帘子都未掀開,只對著裡頭喊:「娘子,袁公子來了。」
「知道了。」
平靜無波的聲音傳過來,腳步聲隨即響起。
「袁公子。」
竹簾被掀開,露出蘇晚那張俏麗的小臉。
她手裡拎著一個包袱,一手拎著一扯開包袱:「瓷瓶里的藥是袁公子你的,這幾個盒子是給段小姐的,這個是藥膏的說明。」
「多謝。」袁聿看著壓在最下面的那張紙,心下感激。
蘇晚笑起來,又拿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也是給段小姐的,勞煩袁公子幫我捎帶過去。」
「好。」袁聿眸中一閃而過的複雜,伸手接過包袱和信,又從懷裡掏出銀子遞給蘇晚:「來的匆忙,也不知道夠不夠。」
「多了。」蘇晚伸手接過銀子,笑著說道。
袁聿鬆了口氣,「那就好。」
蘇晚將銀子塞進懷裡,「那我就不送袁公子了。」
「好。」
袁聿點頭答應下來,拎著包袱轉身離開。
「有勞相公了。」蘇晚面帶微笑看向徐青雲,對方同樣報以微笑。
「娘子客氣了。」
蘇晚笑了笑,視線從青年俊美的臉上移開,看著天色道:「天色真好。」
徐青雲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須臾嗓音溫潤悅耳的嗯了一聲。
走出徐家時,袁聿跨身上馬,卻是忍不住回頭往徐家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徐青雲和蘇晚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雖然,他同兩人打交道不多,但每次這兩人一起出現時,即便不說話,也能察覺到兩人間纏纏繞繞的黏膩。
可剛剛,明明兩人再說話,在笑,袁聿卻只是感受到了客套和疏離。
尤其是蘇晚,從屋內出來的時候,甚至都沒看徐青雲一眼。
這著實有些奇怪……
袁聿皺了下眉頭,雖然他很感激蘇晚治好了段湘寧,但他無意插手被人的家務事,是以,搖了搖頭,將腦海里的想法甩去,調轉馬頭,策馬離開。
夜幕降落時,蘇晚早早地收拾妥當上床歇息。
徐青雲走進來時,就看見面朝里躺在床上的身影,原本溫和的眉皺起,帶出幾分冷冽,緊珉著的薄唇也顯得凌厲。
他知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
可問題出在哪裡呢?
他一時想不通,只知道自己被如今的狀態折磨的心浮氣躁!
雖然,這樣的狀況不過持續了大半天。
房門落鎖的聲音傳入耳中時,蘇晚緊閉著的眼睛微微動了下。
緊接著,屋內昏黃的珠光熄滅。
身旁的被子被掀開時,蘇晚如蟬翼般的睫毛顫了下,原本死水一般的心猛地挑了兩下。
「娘子……」
低潤如夜風從身後傳來,緊接著蘇晚被人摟著腰抱進了懷裡。
她眼皮一跳,想都沒想地掙扎。
「娘子……」
身後的聲音變了語調,連帶著抱著她腰肢的手也僵住了。
難過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席捲來,蘇晚緊閉著眼睛,胸口卻是一片苦澀。
「娘子……」
顫抖沙啞的聲音傳來,像是在傷心的海洋里浸泡過一般,光是聽著,便讓人心疼。
「你……不要我了嗎?」
蘇晚鼻子驟然一酸,卻是死死咬著唇沒吭聲。
不要了嗎?
怎麼能不要呢?這可是上天送給她的小相公,也是她心心念念,又拼盡全力治好的人。
如今,那麼聰明,那麼好。
怎麼能不要了呢?
「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僵在腰間的手輕輕環過來,那人哽咽著在蘇晚脖頸處蹭了蹭。
「你不是……我娘子嗎?」
那聲音又軟又委屈,聽得蘇晚心軟又傷心。
她想要轉過身去,想要抱著對方,像從前安撫他那樣撫摸著他的後背,在親一親他,然後告訴他:沒有不要你,我最喜歡你了。
可這個念頭剛一豎起一個苗頭,上午在鎮子上,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危險又冷厲的模樣便浮現出來。
就像是被印刻在腦海中一樣,清晰的讓蘇晚覺得,自己甚至記得住當時太陽灑下來的溫度。
太冷了……
太冷了……
那樣眼神幽冷疏離的徐青雲是她未曾見過的。
陌生,太陌生了。
以至於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曾是762部隊裡最優秀的女軍醫,在學校時,她功課好,在部隊時,她任務完成的也很好。
學校和部隊都教會了她很多,她那短短的一生似乎都在不斷學習新的知識。
可是,她學的那麼多知識里,唯獨不包括如何戀愛,如何面對心悅之人的性格驟變。
「娘子……」
身後的聲音聽上去傷情的很,蘇晚胸腔里的苦澀蔓延到心口,使得她心裡又苦又疼。
她清楚這是她自己的問題。
是她彆扭,是她一時難以接受。
但,若讓她徹底放開手,放下身後這個人,她又做不到……
「沒有不要你……」
無聲地長嘆一口氣後,蘇晚握住了環在她身前的那隻手。
「你是我相公。」
她如是說道,卻是輕聲低淺,如囈語呢喃。
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身後的人沒吭聲,蘇晚閉著的眼睛也未曾睜開,她猜不到徐青雲此時此刻是什麼表情,她只是心裡難過。
「睡吧。」
她握著徐青雲的手,輕聲說道。
「……好。」
徐青雲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須臾才緩緩應了一聲好。
雖然依舊悅耳,卻是帶著明顯的沙啞。
蘇晚閉著眼睛想,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等明天一早醒來,一切都還和從前一樣。
一樣的和諧,一樣的……美好。
月光透著半開的窗子灑進來,落在蘇晚嘴角那抹苦澀又無奈的笑,也照出她身後人傷情深邃的眼眸……
【作者有話說】
冠以夫姓,並非是榮耀,以自己的姓氏存在,才是榮耀。文里夫人和小姐稱謂的改變,不是寫錯了,是每種稱呼代表不同的含義。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