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鄂州府這些年都沒有想著好好的去經營千汊浦這千湖水澤之地,但這次劃給楚山僑置南蔡縣,江夏城裡還是議論紛紛。【Google搜索】好在朝廷令旨已頒下,孔使君卻也爽利,已發文給黃陂、漢川兩縣交待勘界之事……」
離開建鄴後,韓圭沒有隨徐懷直奔漢川,而是作為南蔡縣第一任知縣,與王番前往荊江南岸的鄂州府城江夏,與荊湖北路監司及鄂州府,交涉劃界等事,但他也沒有江夏耽擱多久,趕在徐懷動身北返之前趕到漢川,稟報這兩天與荊湖北路官員接洽的事宜。
總之,一切都還算順利。
僑置南蔡之事,是自上而下推進的,荊湖北路轉運使孔昌裕卻是不會施加阻力,後續即便有齟齬,也是在堪界、過稅分配以及修造荊江、漢水大堤等事上會跟黃陂、漢川兩縣以及鄂州府存在一些利益衝突。
因此,史軫也主張韓圭暫時留下來出任南蔡縣令,總攬僑置諸事。
清剿洞庭湖寇之事更多是荊湖南路、荊湖北路監司的職責;而荊湖南路制置使接替許蔚的人選,徐懷離開建鄴時還沒有定論。
徐懷也沒有精力操心太多,確認南蔡僑置之事目前沒有什麼大的障礙,便攜柳瓊兒,就在周景、范宗奇、烏敕海等人簇擁下,率領選鋒軍甲卒在風高氣爽的秋日,踏入北返淮上的路途。
選鋒軍總計也就三千甲騎,乃是楚山抵禦京西、河洛之敵最精銳的戰力。
徐懷不可能為了驅趕、清剿千汊浦範圍滯留的流寇,將最精銳的甲騎留在水澤灘淤之地作戰。
當然,南蔡在楚山旗下,也絕非普普通通的一個縣。
除了行營記室參軍事韓圭暫領縣令一職,徐勝作為勵鋒堂的總管事也留在南蔡,除了主持南蔡堂口的建設外,更主要是負責籌措千汊浦圍垸墾殖所需的錢糧及物資調配。
莊庸作為營造院僉事,留在南蔡主持圍垸諸多工造事。
南蔡下設的縣尉司,也遠非尋常縣尉司的概念,除了統領五百甲卒、五百水軍外,除了要將從漢川招募的兩千民壯編練成水軍外,所轄的工輜營,將直接從汝、蔡兩州抽調八千健壯,負責前期的圍垸工作。
後續在南蔡招流民,並進行甄別,也都歸屬縣尉司負責。
總之,南蔡僑置有太多的細枝末節需要反覆梳理,史軫決定在南蔡多留兩天,徐懷也沒有多想其他。
徐懷不喜應酬,也不想為虛與委蛇耽擱時間,動身之前就謝絕漢川縣令尹堯志率地方官員前來送行。
當然,當地的士紳、民眾還是感念楚山軍這些日子的守護之情,很早就圍在官道之旁。
王文沖次子王明啟頂替王文沖在鄂州府衙任吏,在賊軍襲擾雙柳莊被擊退後,他就告假帶著一些在江夏城裡的子弟以及家丁返回雙柳莊。
雖說他這兩天都沒有機會在徐懷面前露臉,甚至徐懷動身北返,也不接受王氏族人的送行,但就算是與左右鄉鄰士紳遠遠站在一旁送行,看著一隊隊甲騎分批踏上行程,也更真切的感受到他父親為何感慨這世道已經變了。
王番身為荊湖北路兵馬都部署,執掌荊北之兵政,已經可以說是位高權重了,但實際上想要調動荊北諸路兵馬,先要得到轉運使孔昌裕的首肯。
王番平時主要還是處理都部署司的具體公務,都率及指揮使以上的軍將,依照級別的不同,分別由兵部及御營使司直接任命。
王番日常出行,通常是鄭壽或王孔從衙署調一小隊值守兵馬護衛,並沒有專門的貼身侍衛。
甚至就連轉運使孔昌裕出行,依朝廷規制隨行攜械護衛也不得超過三十四人,哪可能有成百上千甲騎相隨?
「王公你也來給徐侯送行啊,」史軫從大營門口走過來,揖手道,「虜兵又在許昌等地折騰起來,徐侯行程太緊,適才沒能下馬相見,還要我跟王公說聲抱歉呢……」
「史郎君怎麼未隨徐侯北返?」一早聽到徐懷動身北返的消息,王文沖還以為沒有機會私下見史軫一面,卻沒想到史軫並沒有隨徐懷同行,而是留了下來。
「雖說朝廷同意楚山在千汊浦新置南蔡縣遙領,但這事要做成,千頭萬緒,太複雜了,我還要耽擱兩天再能走——往後韓圭他們在南蔡有諸多事要請王公多幫襯,我正準備去請王公過來一敘。此時見著王公正好,進營中飲茶否?」史軫邀請王文沖、王明啟父子進大營說話。
摒開無關人等,史軫單留韓圭陪同,與王文沖、王明啟父子飲茶。
「淮上乃荊襄之屏藩,楚山數萬將卒守御,每日需耗錢糧無算,然朝廷睏乏,不得不在千汊浦圍垸墾殖,以補不足,」
史軫也只能多留兩三天,看到王文沖、王明啟父子興沖沖找上門來,也不再繞什麼彎子,哈哈笑道,
「只是圍垸墾殖也需要錢糧,楚山實在是捉襟見肘,不得不在鄂州籌措。當然了,勵鋒堂在鄂州也沒有什麼根基,我們都為這事如何鋪開發愁得很。昨日卻聽到萱小姐說王氏欲湊十萬貫錢糧相助,還真是嚇了一跳——王氏這可以將萱小姐的嫁妝從箱子底都翻出來了啊……」
「……」
聽史軫這麼說,王文沖略有忐忑的心就安定下來了,笑道,
「徐侯與楚山將卒為社稷拼殺胡虜、捨身忘死,這次也幸得徐侯援至,雙柳莊才逃過大劫。我們王氏即便傾家蕩產以助軍資,也是義之所在,容不得我們半點退縮的。不過,這要說是萱丫頭的嫁妝,卻也不假,畢竟王氏這些年能攢下一些田宅,也全賴萱丫頭她父祖相庇護,卻可惜萱丫頭到現在連個婆家都沒有談上。當然了,萱丫頭她自己什麼心思,老朽再糊塗也看得明白,只是以往徐侯轉戰南北,為國效命,片刻不得停歇,我們也不便登門相擾。不過,這事再拖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史郎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啊,徐侯有滅胡虜之志,但這跟成不成家並無衝突,我們應極力促成這事。」史軫說道。
「是啊,」王文沖說道,「萱丫頭自小喪母,王番出使異族,被困數年,與他祖父相依為命,輾轉唐、嵐,吃了太多苦頭,我們不能不為她的婚事操心啊。」
「王番郎君那邊……」
除開之前在嵐州的不愉快,現在楚山從鄂州割下一塊肉,在很多人眼裡,也算是楚山將觸手伸進荊北,那兩家再要聯姻的話,朝中很可能就不會容忍王番繼續留在荊北——說來說去,王番還是障礙。
史軫接觸王番很有限,卻不知道王文沖興匆匆的趕來相見,有沒有考慮到這點。
「都說『兒大不由爺、女大不由娘』,說婆家這事,王番怕是拿萱丫頭沒轍了……」王文沖說道。
雖說王文沖並沒有整天圍著王番轉,但建繼帝在襄陽即位登基之後,王番得到重用,王文沖就將很多王氏子弟送到王番身邊。
他對王番的心態變化,是要比史軫清楚得多的。
首先是嵐州之事,令雙方存在芥蒂,即便在汴梁失陷後,雙方都屬於主戰派的一員,但王番心裡還是不滿徐懷很多桀驁不馴的做法,欣賞不來。
還有一個就是汴梁失陷後,建繼帝剛到襄陽即位登基,王番志向頗大,甚至自以為乃是朝中主戰派領袖,而當時楚山根基還未穩,王番多少還有些看不上徐懷。
實際上即便是從汴梁突圍殺出來,曾在王稟麾下聽命作戰的劉衍等將,也與樞密使胡楷的關係更為親近。
王番到荊湖北路出任兵馬都部署,都不能算是提拔任用;王番私下也抱怨他到地方應該任經略使,至少也該是轉運使。
而建繼元年以來,短短三四年間,徐懷封爵還是靖勝侯,但楚山行營從最初淮源、楚山、信陽三縣,軍民不過二十萬眾,到此時轄申汝蔡三州,軍民七十萬眾,根基越發深厚。
當然,還有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建繼帝剛到襄陽登基即位時,王番以及所有的王氏族人都還是深深受崇文抑武的傳統影響,即便王氏一族內部議論王萱的婚事時,也都覺得侍中、尚書人家才是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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