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婚事

  城西新建的都亭驛乃是兩百餘間屋舍鱗次櫛比的建築群,這一日先是皇城司派員將都亭驛里里外外都檢查過一遍,午後就有選鋒軍先遣侍衛接管內部的守衛,驛舍附近的街口巷道則由襄陽府軍把守。【Google搜索】

  雖說徐懷不喜鋪張,但附近民眾看到驛舍內外守衛森嚴的架勢,也都知道今日不同往時,必然是有極重要的人物要入住都亭驛之中。

  周鶴、顧藩、錢擇瑞等人車駕也早早趕到都亭驛在此恭候。

  一路車馬勞頓,徐懷簡單寒暄幾句就先往起居院舍洗漱收拾一二,等換身衣袍再出來與諸公暢談。

  韓圭卻是不顧路途的疲憊,拉住劉望師以及潘成虎、陳子簫二人,先陪同周鶴、顧藩、錢擇瑞諸公先往宴廳敘舊。

  在宴廳坐下,韓圭也是迫不及待的將魚梁坪長堤發生的事情,說於周鶴、顧藩、錢擇瑞等人知曉。

  「真的?」周鶴、顧藩二人皆是驚喜,錢擇瑞則是又疑又喜。

  「那還能有假的?」韓圭笑著反問道,「我與劉公、子簫、潘公皆在長堤之上,親耳所聞,親眼所見…………」

  「纓雲殿下身邊可有人在?」周鶴問道。 .🄳🅆.

  周鶴不是懷疑韓圭拉著劉師望、錢擇瑞、潘成虎一起編造謊言,而是考慮到整件事後續誰來推動下去。

  他們這邊顯然不能太過迫切、急切,不然很難避免給世人留下「相行逼迫」的錯覺,最好還得是與司空府關係不那麼密切的先帝遺臣出面張羅。

  若非如此,難道他們想不到這點?

  最合適的人選,周鶴此時也能想到兩人,一是胡楷,一是劉獻,但是又要如何說服胡楷、劉獻願意出面?

  胡楷、劉獻二人此時都不在襄陽,就算他們人在襄陽,也不可能拉著他們直接跑到纓雲公主跟前求證吧?

  倘若齊王府有人在場,加以佐證,就能省去一些尷尬。

  「齊王府賓客袁樞當時就在纓雲殿下身邊。」韓圭說道。

  「袁樞在場就好。」周鶴拍著大腿,興奮得斑白鬍鬚都抖動起來。

  袁樞早年就是胡楷僚屬,曾出任蔡州防禦使司主簿,又曾在樞密院任僉事官。

  胡楷被貶橫州,袁樞亦從樞密院去職;只因他年歲已大,就沒有隨胡楷、胡渝父子前往橫州赴任。

  逃京事變之後,胡渝歸京任齊王府詹事,袁樞也入齊王府任賓客,教導齊王趙寅課業。

  「韓先生以為胡公、劉公誰更適合出來做這個媒?」顧藩雙手撐住長案,身子前傾,目光灼灼的詢問韓圭。

  袁樞、胡渝既是纓雲公主身邊的臣屬,又是胡楷子僚,由他們將消息傳出去,自然能取信於人,當中能省去太多的麻煩。

  「周相、顧相或可薦劉公為齊王傅。」韓圭說道。

  建繼帝於襄陽登基即皇帝位,劉獻時任荊湖北路經略使。焦陂之敗,致宣武軍覆滅,劉獻削職為民,後建鄴帝又用劉獻出知武州,協助高峻陽整飭西秦嶺防務。劉獻受高峻陽排擠,矛盾日益深重,最終於紹隆四年致仕。

  遷都襄陽後,徐懷曾想舉薦劉獻,但為劉獻所拒。

  不過,在韓圭看來,劉獻依舊是比胡楷更合適的人選。

  不是說胡楷資歷不如劉獻。

  相反是胡楷資歷太足了,韓圭以為胡楷或許會默認一些事情,卻不願意親自站出來為這事奔走。

  逃京事變之後,史軫、韓圭以及顧藩、周鶴等人就已經在考慮禪讓之事,在他們眼裡,甚至紹隆帝以及此時仍然被囚於漠北的天宣年都不是最主要的障礙。

  前朝末年,恭帝幼年登基,太后臨朝稱制,國人相疑,太祖皇帝眾望所歸,黃袍加身,接受恭帝禪讓即皇帝位,開創大越延續迄今逾一百七十年的基業。

  因此從大越的法統上,天子昏聵無能,致天下亡疲,眾望所歸者禪繼皇位開創新朝,還是頗有一番說辭的;至少朝野並不會有太激烈的反對聲音出現。

  反對者如葛氏、高氏,都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近年來他們一方面上表奏請還都汴梁,一方面在其轄境宣揚建繼帝的功績,奏請立齊王寅為儲。

  天下傾圮之際,建繼帝奔走河洛、河中、澤潞御虜,於襄陽登基又殫精竭慮組織天下兵馬,建立秦嶺淮河防線,保住半壁江山,為大越贏得難得的喘息之機,這是誰都無法抹除的功績。

  且不管徐懷功績如何,但他得建鄴帝拔擢草莽之間,卻又是世人所公認的事實。

  第二次淮南會戰時,建鄴水師為赤扈殲滅,建鄴城外虜騎馳騁殺戮,魏楚鈞曾主張立齊王為儲,以拉攏先帝遺臣,挽回潛邸系及紹隆帝破滅的聲望;奈何紹隆帝未從其計,以致徹底失去先帝遺臣一系的支持。

  要不然的話,現在大越朝野是什麼格局,還真難預料。

  雖說時至今日司空府權勢更大,聲望更隆,甚至此時就著手安排禪讓之事,也沒有問題,但歷史評價卻難逃瑕疵。

  歷史評價並非是虛妄的,也並非簡單是個人身後之名的權衡,而是要考慮「得國不正」的歷史評價,極可能會給新朝埋下動盪的隱患——此時朝野反對勢力並不單純就葛伯奕、高峻陽這些人,更主要的還是從內心深處畏懼以及牴觸新政的,龐大之極的士紳群體。

  纓雲公主與徐懷的婚事,除了能最大限度消彌日後動盪的隱患外,更能解決眼下很多懸而未決的難題。

  錢擇瑞、劉師望、劉衍、楊祁業、陳縉、凌堅、余珙、余整、韓文德、喬繼恩、陳由貴等先帝遺臣,從此可以真正放下心障,徹底融入司空府。

  朱沆、胡楷、劉獻等人算是先帝遺臣的頑固派,可以預見他們的態度也會因婚事會發生變化;韓圭、顧藩他們甚至希望由劉獻出面推動婚事。

  顧繼遷、顧琮父子所主掌的東川路,這些年來與京襄協同作戰密切,也保持較好的私誼。

  然而在逃京事變之後,哪怕與司空府的協同作戰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雙方軍事合作層面的聯絡沒有中斷過,也無意加強對東川路地方的控制,州縣官員始終接受中樞的任命,但哪怕是在韓時良率龍武軍做出選擇之後,顧氏在根本性的抉擇上卻依舊保持沉默。

  說到底顧氏還是以先帝遺臣自居。

  沒有辦法,先帝遺臣還是太要臉面了

  劉獻不仕,胡楷閒居橫州不歸襄陽,而劉衍、錢擇瑞等人也多次表示要致仕還歸田園。

  然而也恰恰是這些人太要臉面,汴梁淪陷後天下才沒有徹底的崩壞。

  要不然楚山也是獨木難支。

  纓雲公主與徐懷的婚事,使得徐懷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先帝的政治遺產。

  這不僅能令胡楷、劉獻等人不會成為日後的障礙,不僅能令驍勝軍、宣武軍以及靖勝軍也將變得與天雄軍、選鋒軍再無區別,徹底成為司空府的嫡系,東川路的問題也將隨之迎刃而解。

  要不是他們這邊不能表現得太急切,周鶴都要拉上顧藩等人趕往齊王府,給纓雲公主問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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