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方老夫人放鬆了身體,讓自己徹底靠在棺木旁,一隻手借著身體的掩護,慢騰騰地在棺木里摸索,很快摸到了機簧的開關。
這棺也是她親自設計,看著人打造的,只不過沒想到最後,這裡面裝的是誰她都不知道。
真是個笑話。
不過還是無比慶幸,把這機簧的開關設計在這棺木內,她回首看了眼焦黑的屍體,心頭突然湧上無限的悲傷,神女啊,老身能力有限,最終還是鬥不過詭計多端的小人,您若在天有靈,這次一定要保佑我,帶著這個小人來向您賠罪。
沈珏見她神神叨叨地一會悲傷,一會冷笑的,就覺得不對勁,腦子裡想到千飲坊那場爆炸,警惕地打算上前把這老太太先綁了再說,
他剛上前兩步,夜牡丹就跳出來攔住了他。
「你要幹什麼?」夜牡丹現在也是有苦難言,中了星星之火,不敢輕易動用內力,好在大家都一樣,下毒的人偏偏是她最敬重的人。
她甚至都沒想好要怎麼辦的時候,看見沈珏過來,第一反應還是要保護好老夫人。
「牡丹姑娘,你再攔著我,大家都得死!」沈珏大聲勸說。
一直注意著沈珏的唐倦直接上手揮開夜牡丹,給沈珏創造機會。
方老夫人目光欣慰地看著夜牡丹,這個時候還能維護她,夜牡丹對她真的很忠心,來世再見吧!
「沈樓主,你說你命硬,不知道能不能硬得過炸藥。」
沈珏心中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情急之下,顧不上許多,強行提起體內不多的真氣,八卦步一轉,幾乎瞬間來到方老夫人身邊,抓住老太太的雙手,堅決不能讓她啟動機關。
為時已晚。
她已經扣動了機關。
老人嘴角露出安慰又滿足地笑。
什麼樓主,什麼大俠,好人壞人,最後都是要給她跟神女,陪葬的。
「要炸了,快跑!」沈珏大叫一聲,同時心裡暗罵,這千飲坊其實是研究炸藥的吧,不然怎麼走哪炸到哪。
可困在這山洞裡又能跑到哪去呢!
眾人一陣慌亂,忍著傷毒抱頭鼠竄,就連秦向之都在艱難地站不起來的情況下,往角落裡挪去。
反應最快的唐倦一把抱住沈珏的頭就往自己懷裡按,一邊抬胳膊護著懷裡的人,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微小的動靜。
除了外邊接著搬石頭的聲音,沒有一點其他響聲。
沈珏被按在唐倦胸前,只能聽見唐倦如鼓的心跳聲。
周圍詭異地安靜了一瞬,什麼都沒發生。
沈珏皺眉,難不成是他判斷錯了?
同樣不解的還有方老夫人,她茫然地看著棺木里的機簧開關,明明打開了啊。
夜牡丹心有餘悸地大口喘著氣,滿眼受傷地看向老夫人,她不想死啊!
「怎麼回事?」秋老二從霍意的懷裡掙扎出來,老沈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看來他也是老了。
不管怎麼說,沒炸是好事,小命保住了。
還沒等眾人鬆口氣呢,轟隆隆的聲音從頭頂一路朝著洞口處蔓延而去。
而且越來越響。
「快跑!」唐倦能做的就是再一次把沈珏抱緊,然後朝著洞外用盡全力地大喊一聲。
之後就是一聲巨響,震得耳朵一下子就聽不見了,只有尖銳的爆鳴聲,整個山都搖晃起來,頭頂不斷有東西砸下來,大的小的,濺起地上的碎石,再加上爆炸的濃煙,視線範圍內逐漸模糊。
唐倦在亂成一鍋粥的洞裡艱難地躲避著大塊的落石,實在避不開就只能用身體先把沈珏護在懷裡。
最後的意識是看見對面的秋無意一臉焦急地朝著他跑過來,張大了嘴巴像是在喊,可惜他耳邊只有一片鳴響。
隨後一股大力來自懷裡的人,扯著他狠狠向前撲過去,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是炸了。
或許是機關太過久遠導致的延遲,又或者是別的原因,反正最後還是炸成了一片廢墟。
方老夫人驚天的野心,不切實際的期望,再多的不甘,都隨著落石被掩埋得徹底,至少短時間內,這種起死回生長生不老還有逍遙澗的無稽之談應該都消停了。
也不知道這個該死的聯盟會不會就這麼被瓦解了。
這樣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秋老二跟霍門主怎麼樣了,以他倆的身手應該不至於出事,霍意會保護好秋老二的,就像有個傻子也不顧一切地想要護著他一樣。
他的手裡抓著的是比他還早一步昏迷的唐倦的手。
手指正好還能摸到唐倦的手腕,能摸到唐倦脈搏的跳動。
人還活著,這是沈珏唯一確定的事。
他現在死死卡在幾塊巨石的縫隙中,整個人動彈不得,看不見唐倦傷在什麼地方。
他喊了幾聲,唐倦都沒有回應,好在脈象還算平穩。
他們應當是被埋在廢墟之下了。
這麼大的爆炸,沒死已經是很奇蹟了,也不知道胡淵鵬幾時才能把他們挖出去。
希望這位胡盟主手腳快點吧!
動不了的沈珏有點心神不寧,他不確定是失血太多又好久沒吃東西導致的,還是因為他心裡在害怕。
害怕這種情緒,很多年沒在他身上出現過了,所以有點陌生。
他一向認為生死無常,尤其是他們走江湖的,不管在江湖上扮演什麼身份,腦袋都是別在褲腰帶上過活的。
所以他不怕死,也對身邊人的生離死別沒有太多傷感。
沈不語跟唐倦除外。
至於他自己,他其實沒有太在意,或許說,前半生都沒有太在意,小時候拼命練武是為了找回姐姐。
找回姐姐後希望她能過得開心,想給顛沛流離的姐姐一個安穩的後半生,這需要他變得更強大。
所以他堅決不同意,霍意那個二百五當他的姐夫。
他不想姐姐嫁予江湖人。
不想姐姐整日為了夫君的安危提心弔膽。
在半月封無聊時,他曾經想過,如果沒有姐姐,他會過怎樣的日子。
大概什麼黑樓白樓的,他才不稀罕。
也許會邀上兩個好友,一起遊歷山河,倦了就找個安靜的地方過生活,也許會經營一家小鋪子,每天柴米油鹽才是最自得的。
甚至還想過,找個山頭去當個土匪也不錯,沒準還能搶個好看的小娘子當夫人。
想過種種,都不會是曾經過的那樣。
他師父曾經說過他,心裡裝得太少,所以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
沈不語死後更是如此,他只是嫌麻煩,害怕是從來沒有的。
所以才感到很驚奇,因為他剛才真的在害怕。
他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