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輾轉裝病了好些時日,在此期間無論是什麼詩會還是茶會,她都一概不參加。
這些日子裡,她閉門不出,整日躺在床上,雖是裝病,但也確實是心思鬱結,茶飯不思。
故而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虛弱無比。江府的人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她,江夫人更是親自為她端茶送水、熬藥煮湯,但江映月卻始終心不在焉,時常望著窗外發呆。
無聊的時候,江映月會懷念起自己曾經參加過的那些詩會和茶會,想起那些文人墨客們、世家公子小姐高談闊論的場景。
她出生於書香世家,家族中歷代幾乎都是博學多才之人。
江映月的父親江程遠更是一位文學大家,精通經史子集,對詩詞歌賦也有著深厚的造詣。
自小受到父親的悉心教導,江映月對翰墨之道也極為精通,每次都能在這些詩會雅集中嶄露頭角,受到眾人的追捧。
可如今卻因為這場婚事不得不裝作生病來逃避這些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活動。
江映月心中不禁感到一陣無奈和苦澀。
正在她苦悶之際,杜侍郎的妹妹杜華然到府上來探望他。
杜侍郎是父親江程遠的門生,故而他的胞妹杜華然也與江映月交好。
「阿映,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我都多少時日沒有見你了。」
杜華然拉著江映月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杜華然生著一雙彎彎的細眉,眼睛笑起來時也如月牙般溫柔可人,此時卻神色黯然,是在真心為江映月發愁。
「我好多了,華然,你不要擔心。」
江映月露出一絲淺笑,本想要安慰杜華然一下,可眼中卻滿是惆悵。
杜華然瞧見她的神色後,連忙轉移話題安慰道:
「聽聞城外的楓葉紅了,甚是好看。聽說他們要在城邊上的楓樹林裡辦場秋日集會,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吧。」
江映月搖了搖頭,「我如今這副模樣,出去難免遭人非議。」
杜華然勸解道:「可是你若一直躲在家中閉門不出,那起子小人只會更加看你的笑話呀。」
江映月還是有些猶豫,「可......」
「好阿映,你都多長時間不出府了,你權當陪陪我,好不好?」
杜華然雙手捧著江映月的臉頰,哄勸道。
杜華然待她總是這樣溫柔,江映月實在是無法拒絕。
多年好友,杜華然也十分了解江映月,她不作聲,意思就是答應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過幾日我來接你。你準備一下,也出去好好散散心。」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了。
到了去城外集會的那日,杜華然一早便到江府尋江映月。
江母聽說女兒終於肯出門,心裏面高興,早早便把衣衫首飾都準備好了。
江映月被從裡到外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身穿一襲碧霞雲錦裙,外罩一件珍珠白錦袍,披著同色系的披風。
發間插著赤金松鶴長步搖,耳上垂著水滴型的碧玉耳鐺,額間還點著京中最時興的金箔花鈿。
江映月縱有一雙秋水橫波的眼眸,不笑之時也總透著幾分冷靜幽然,故而這一身富貴裝扮在她身上絲毫不顯俗艷,反倒多了些清貴。
江母最後審視了好幾遍,才滿意的送她們二人出門。
馬車上,江映月卻突然熟練地把頭上那支華麗的長步搖給取下,換上了一支羊脂白玉簪。
而後她又對著宜煙舉著的小銅鏡,把那耳上掛著的飾物也一一摘下。
杜華然坐在旁邊瞠目結舌地看著,江映月一邊拿著白絹絲帕擦著自己唇上的口脂,一邊對杜華然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我不想太招搖了……」
杜華然有些心疼握住了江映月的手,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終於到了城外的楓樹林,江映月和杜華然一下馬車便看到了許多人在那裡遊玩。
這場集會是安國公夫人舉辦的,上京貴族的年輕男女幾乎都出席了,他們錦衣華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時至深秋,山野間秋風輕拂,泛紅的楓葉隨風搖曳,瀰漫著草木清香,的確令人心神俱醉。
江映月許久未出門,看到此番美景也暫時忘卻掉了煩心事,拉著杜華然的手就漫步于楓林間。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這不是江家姑娘嗎?好久不見啊。」
江映月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美眸之中滿是驚訝之色,原來是安王之子蕭暮。
蕭暮是安王府的世子,身份顯赫,卻是個最喜歡拈花惹草的性子。
「見過世子殿下。」
江映月不欲與他多言,行過禮便想拉著杜華然趕緊離開。
怎料那蕭暮卻偏偏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江小姐,聽聞前些日子你病了,不知如今可好了沒有?」
蕭暮一臉關切地問道。
「多謝世子關心,我已經好很多了。」江映月只好禮貌的笑了笑,回答他。
「那太好了。今日天氣甚好,不如我們一起走走吧。」蕭暮提議道。
江映月的笑容瞬間便有些僵硬。
幸而杜華然在旁解圍道:「世子殿下,您有所不知,我和阿映還有其他事,就不打擾您了。」
說罷,便拉著江映月匆匆離去。
離開了蕭暮後,江映月和杜華然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江映月感激地看了杜華然一眼,說道:「還好有你。」
杜華然則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不過那安王世子為何要糾纏於你?」
江映月無奈地嘆了口氣,無奈道:「不過是之前在詩會上偶然遇到過他幾次罷了。」
杜華然擔憂地說道:「那以後可要小心些,這位可是上京有名的紈絝,若是同他糾纏不清,對你的名聲可不太好。」
江映月先是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但緊接著臉上流露出一種悵然若失的神情,輕聲說道:
「我如今還要名聲做什麼?」
杜華然最看不得她這般自暴自棄的樣子,板著臉開始對她道:
「阿映,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縮頭縮尾的像個鵪鶉,以前的江映月究竟去哪了?」
正說著,卻見幾個裝扮明艷的女子往這邊走來,為首的那個,正是素日與江映月不甚和睦的沈妍。
「喲,這不是江家妹妹嗎?好端端的不去吟詩作對,呆坐在這兒幹什麼啊?」
這個沈妍正是太子妃的妹妹,沈家本是商賈出身,太子妃得道,沈家的身份自然也隨之水漲船高,一躍踏入上京的達官貴人的圈子。
江映月素來不與她交集,可不知為何,沈妍卻總是幾次三番的前來挑釁,言語間還夾槍帶棒的。
江映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得罪了她,總之這個沈妍借著東宮的勢,整日家上躥下跳的,總想鬧點什麼風浪。
江映月正心煩,無意與她交鋒,只淡淡開口回道:
「走的太多,有些乏累了,這邊景色不錯,坐在此處歇一歇。」
沈妍卻不依不饒,冷笑道:「某些人啊,以前不是很愛在詩會上出風頭嗎?怎麼現在開始病懨懨的了?」
杜華然聽不下去,站起身來道:「沈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阿映不過是身體不適,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妍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我跟江妹妹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
江映月拉住杜華然,示意她不要衝動。她不想在這裡鬧事,而且沈妍如今有東宮撐腰,她們也得避其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