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宛寧不停地哭:「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以後再對你講,只求你饒過她一回,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盧宛寧,是戴靜婷在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剛畢業那會兒,她孤立無援。盧宛寧陪她去人才交流中心落戶;幫她找房子、搬家……
無數個孤獨時刻,在她的耳邊唧唧呱呱,給她單調的生活增添一份熱鬧。
她們不僅是玩伴食友,更是靈魂相契的閨蜜。
戴靜婷放下手機,遞還給盧俊。盧俊往外跑,把魏寶珠拉了進來。
魏寶珠面無表情,雙眼盯著白牆。
「你向戴小姐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了。」
魏寶珠不吭聲。
盧俊左手拍額:「你想讓你爸曉得?你想坐牢?」
魏寶珠倔強地閉著嘴唇。
盧俊煩躁地走來走去:「我滴姑奶奶,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說,你預謀殺人!」
隔壁床位,紛紛扭過腦袋,看向這邊。
盧俊閉嘴,急得頭頂冒煙。
戴靜婷開口:「魏小姐,你弄錯了對象,你要對付的人,應該是他!」她抬手指盧俊。
「第一,我和盧俊只見過兩面,並不是你認為的那種關係。第二,盧俊態度模稜兩可,有腳踩兩隻船的打算。」
魏寶珠呼吸變得急促,狠狠瞪了盧俊一眼,轉身往外跑。
盧俊搖頭,跟著跑了出去。戴靜婷長吁一口氣,向後仰倒。
待要睡一覺,門外湧進一幫人。為首的,正是肖總,身後跟著蔡工和林主任,林主任手裡抱著一束康乃馨。
戴靜婷趕緊坐起身。
肖總手一揮:「別起來別起來。」
「我,我忘了請假。」
「顧工一大早給我打過電話,說昨晚出了車禍。不嚴重吧?」
「還好。」
林主任把花放在桌子上,語氣酸溜:「我說這個那個介紹對象,小戴都拒絕,原來是攀上了正道院的顧印河。」
肖總一拍巴掌:「好得很,郎才女貌。」
護士朝這邊喊道:「你們小點聲!」
肖總壓低聲音,卻壓不住喜悅:「設計院那幫傢伙,向來瞧不起我們,這回巴巴地當了我們的女婿。」
「肖總,我和顧工不是……」
「不是麼斯?我早就看出來了,還想搞地下工作?林主任,辦公室的工作你一肩挑,小戴抽調到項目部,協助蔡工和設計院對接。」
林主任叫:「我滴天,每天那多事,我哪裡忙得過來?」說完,暗戳戳地瞪了戴靜婷一眼。
蔡工昂起腦袋:「她協助我?肖總,你啊搞反了,我協助她還差不多!」
肖總不理他們的牢騷,掏出一隻信封:「這是慰問金,一點小意思。」
戴靜婷推辭:「上次在財務支取的1000塊錢,還沒有用完。」
「兩碼事。」肖總把信封放在枕頭邊:「那筆錢,你克買部手機,以後跑工地,需要時刻聯繫。拿發票回來沖帳。」
他們一走,房間裡安靜下來。
戴靜婷睡了一覺,醒來,顧印河坐在床邊翻報紙。
「碰到一家賣上海小餛飩的店,大中午翻台子,應該味道不錯,我買了兩碗帶過來。」
他站起身,打開食盒,遞過來:「三鮮餡的。」
湯麵覆蓋著綠色的小蔥和香菜,戴靜婷用勺子舀起一隻餛飩,麵皮晶瑩剔透,看得見裡面的蝦仁和香菇。
「我下午可以自己回家。顧工,你回去上班吧。」
「沒事,我已經請了一天假。」顧印河吞下一隻餛飩,抬起眼睛:「我知道兇手是誰了,魏寶珠這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
「不認識,她怎麼會撞你?」
「算了,我不追究了。」
顧印河停下動作:「不追究?」樣子很生氣:「你不怕她再來一下子。」
「上午她來過,說清楚了。」
「這事,得在派出所說,我已經報案了。」
「能撤案嗎?」
顧印河吃驚,氣呼呼地說:「隨便你。」埋頭吃餛飩,不再講話。
站起來收拾碗筷,出去丟垃圾,回來繼續看報紙。
氣氛沉悶。戴靜婷問:「你是怎麼知道魏寶珠的?」
顧印河合上報紙,臉色稍稍和悅:「我和交警一起找到車主,他剛開始不承認,死咬著他的車一晚上沒出門。我在富康車牌上找到一塊樹皮,黃警官一驚一炸,炸出了實話。昨天晚上,他的車,借給高中同學魏寶珠,今天早上才還回來。」
戴靜婷過意不去,人家費死力幫她找出兇手,她卻根本沒當回事。
「顧工,謝謝。」
「不客氣。」他掏出手機,遞過來:「你給黃警官打個電話,說明一下。」
「說明什麼?」
「報案需要當事人親自去做筆錄,如果不報案,你可以不去。」
戴靜婷打完電話,將手機還給顧印河,表情嚴肅:「顧工,你昨晚救了我,大恩不言謝。以後找機會還你這份人情。我們還會在工作中有交集,僅止於工作時間,其它時間,我們還是少碰面,以免被人誤會。」
顧印河的手停在半空,表情僵住,但很快點點頭:「好吧。」
接下來,無話可說。他收拾東西離開。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戴靜婷心中酸澀,卻長舒一口氣。
老媽張曉玲讀書不多,經常念叨一個樸素的婚戀觀:「找對象啊,要門當戶對,日子才過得下去。」
意有所指。戴家是普通人家,但好歹是城鎮戶口,兄弟姐妹四個都曾經有過工作。
二伯娶了一位農村妻子。二嬸娘家裡四個弟弟,出了嫁,她仍然擔負養家餬口的責任,一有東西就往娘家拿,自己的小家過得窮困潦倒。
手伸得長,還偷拿小賣部的商品。張曉玲和二伯鬧過幾回。
二伯無可奈何,提離婚,四個小舅子打上家門。雞飛狗跳,一團糟。
階層這東西虛無縹緲,但是差別確實存在,就像一道看不見的壁壘。
比如她和顧印河。顧印河是海歸碩士,本地人,國企金飯碗。
她和他的差距,類同二嬸娘和二伯。二嬸娘嫁給二伯,目的明確,就是為了養家。而她,沒必要攀高枝,讓自己不快活。
門當戶對,找一個和自己一樣,來自地縣市的漢漂大學生。房子沒有,可以租。生活清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瞧不起。
戴靜婷慶幸自己理智冷靜,時刻保持清醒。她不會一頭扎入不切實際的幻想里,更不相信「從此以後,灰姑娘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辦理完繳費手續,戴靜婷拎著幾盒藥,回來收拾行李。
盧宛寧風塵僕僕,從外面跑進來,張開雙臂抱住她。